遊雲
他總覺得,自己並不如其他兄弟那般好。
扳手算起來,雲門八采中,每人都又算是各有長處。
雲門之首的韶雲,不用說定然是負責,又算是雲門上下的精神領袖,大約今日若少他一個肯定整個雲門就要群龍無首。
鍾雲有著一身絕頂的醫術,不用說自然也是雲門裡不可或缺的人物。
佾雲有著其他人望塵莫及的功夫,也是雲門中給大家稱為『太陽』一般溫和的人物。
雖說瑟雲和仲雲這兩個是一天到晚闖事惹禍,不過一但路見了不平,卻也是頭一個跳出來幫助的直爽兩人。
霓雲一天到頭窩在房中對著一本又一本的書冊,但實際若是論及古事之類的,雲門內大約也沒幾人及他。
曲雲雖然日常罕少碰見,不過知情的人都曉得,他其實是最關心雲門的那人,更況那手超群的笛藝也是雲門中不可少之物。
所以這樣算算想想。
自己不如其他兄弟一般好。
說是武功也平平,頂多能與曲雲打成平手,勝不過其他。
說是有特殊技藝,廚事這種東西說出來大約也沒算的了多少。
這樣,他不若別人好。
某個花落紛飛的一天,遊雲突然這樣想到。
「遊雲,我將這一季的藥草拿過來,有空你可以......」
一如平常,鍾雲推開了廚灶小門。
以往這個時候,多可看見忙碌身影來來回回的,只是為了先幫兄弟準備一點茶點之類。
廚灶裡的熱氣蒸蒸。
他記得先前還聽過韶雲皺著眉說,要記得多改一些地方讓通風更好一點,廚灶才不至於熱的悶人。
不過向來大多時間都待著的人倒是不以為意,說是不用勞師動眾的又回絕。
那裡面是空的。
不像平常一推開,白氣先迎面。
裡頭清晰可見,更別說挾著熱氣。
然後鍾雲才想起來,那原先都會待著忙進忙出的人前幾天找他商量過,要出去一段時間。
「算了,先製成其他的藥類存放起來吧。」
這樣喃喃唸著,鍾雲又轉身離開廚灶。
那小門又被關起。
月牙色的花兒慢慢的飛舞落下。
一點一點的碎黃小心翼翼的貼在一波無聲的池水上。
如同鏡面般波大的湖畔有著三兩船坊四四落落。
「對啊,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一邊揚著扇面輕輕搧著,對面的人這樣說著,「就是武功在那場大事之後就被廢到少的可憐,結果現下就都是旁邊人幫忙,感覺上多少不如了。」
扇面微微一張,軟軟的黃色小花落在上頭。
「我沒這意思。」看了那人身後的兩人護衛,遊雲彎起一點點笑,「只是有時候會想到,自己在雲門裡面,有什麼過人之處了。」每每看到兄弟們才華盡出,就會突然這樣想到。
「你的過人之處?」
對方以扇掩著面,竊竊的笑了起來,「遊雲,我是覺得你的過人之處不少啊,至少比起我而言,是高了很多。」
「?」
「比如說,我們出外就一定得找飯館了。」嘖嘖,這就是以前廚藝沒練好,外出行走等著被人敲。
「這不算過人之處吧。」沒好氣的反駁那人,會煮會作,雲門之中自然是人人都會。
.....先不說那味道的話。
「遊雲,你當真把自己的長處當作一般啊。」對面那人單手輕捧起杯,彎了彎唇,「真好,若是改天你雲門待厭了,我可想無條件請你同我們一起行走啊。」
簡單說,這算是包養?
「我肚子餓了。」
軟綿綿的趴在長長的迴廊上,又是一聲這幾天時間一到必定會聽見的哀嚎。
「過一會就是晚食了。」
一邊給藥圃的草藥除去雜草,鍾雲丟過去一句話。
「要是遊雲在家,這個時候肯定有東西可以吃.....」
一把雜草扔在他的面前。
嗚嗚,他好可憐啊,鍾雲竟然叫他吃草!
「牛吃草,真不錯的比喻啊。」附近的大樹上涼涼的掉下來一句話,不用說也知道那人是誰,因為他一說話那原來有的笛聲也跟著停了。
「曲雲!你說什麼!」
原本滾在走廊上的那個人跳起來,揮舞著拳頭對著那棵樹喊,「有種就下來,我們一對一的單挑!」
「沒興趣。」
「你們兩個,要打出去打。」鍾雲直起身,對著藥圃附近的威脅說到。
「鍾雲。」急急奔來的又是另外一個人,「你知不知曉上月的帳冊放到哪邊去了?」
來的人是韶雲,手上還有幾本藍皮的書樣。
「我想先將這幾天支出的先記起來,要同上月的相互對照。」想一想,好像已經很久沒做過這種事情了,自從遊雲一手將帳目給處理的妥妥當當之後,其餘的兄弟就很少插手平日開支收入等等的問題,只懂得要記下平時花費以及收回而已。
「我記得,遊雲一向都放在自己的房間裡面。」
「少開玩笑了,我還是習慣住在雲門多一些。」
小坊慢慢的沿著水移動,往岸邊靠近。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說如果能找你和我們一起,肯定能多不少樂子的。」扇面輕輕動搖,那持扇的青年勾勾的笑,「是說,你這次出來打算多久回去,不如一同觀望今月十五,聽說顏山有花霧挺美,不去可惜。」
「不了,過幾天還有一點雜事要作.....」正想將記得的瑣事想一想,遊雲浮出淡淡的笑容。
突然想到,他這次出門也過於倉卒了一點,很多事情都忘記交代。
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注意到啊。
「還是讓漱流送你一程吧,最近這一陣子聽說不平靜,小心為上。」
闔起扇面,低下船沿,輕輕劃著隨船搖曳的湖水,「就像這一帶雖然是風景名地,不過偶然還是會有不識時務的傢伙來打擾興致啊.....」
才說著,湖面先有另一艘船無聲的逼近。
原先站在後面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靠近船沿。
被嚇到的船家開始發顫。
「漱流,夏侯,麻煩你們了。」
說著,青年手中的扇子又是一闔。
「鍾雲,可以幫個忙嗎?」
隔日,一早來敲門的是今天得負責採買的兄弟。
這工作向來不會落在其他人身上,大多時候都是遊雲和霓雲,或是遊雲同其他人一起。
因為遊雲總會記得怎樣買才新鮮,怎樣買才划算的多。
要是這任務掉在仲雲或瑟雲頭上,難免一定得有大失血的心理準備。
因為瑟雲好敲,仲雲會亂花錢。
這時候倒不如找鍾雲,因為至少學醫的還可以看的出來哪些東西有沒有新鮮的之類。
「霓雲,買這些東西就夠了嗎?」一邊看著手上的紙條,鍾雲還是有點疑惑的問。
向來他和遊雲出來,都是會買上好幾天的足夠份量。
「遊雲不在最好不要多買,少買少錯。」霓雲拈了拈手上的東西說著,他又沒像遊雲那般厲害,總是能將東西算好好的一次買足。
「我記得廚灶裡的糖似乎沒了.....」
鍾雲左右看了一下,就是突然想不起來上回遊雲說哪邊的小堂一次買齊會便宜多的地方。
「左街,第八間,那邊買日常用品便宜。」
有個聲音在兩人背後響了起來,「這些平常都應該記得的啊,省下來的小錢可以順便買些點心回去,下午能煮茶.....」
看見兩個弟兄呆了一下,遊雲好脾氣的整整手上的行李,「怎麼,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
「遊雲,你終於回來了!」
第一個撲上去的是仲雲,那誇張的程度讓人以為遊雲是離家幾年或幾月,倒不像只有短短四五天的樣子。
「遊雲,你還記得先前記事的帳冊在哪邊嗎,我怎麼找都找不到。」理了好幾天的帳項,韶雲也問了心理最大的疑惑。
「我忘記廚房備用的柴火是第一年的還是第二年的,所以就將今年堆的先拿出來用了。」瑟雲也跟著趕緊報告狀況。
只不過他不敢說那批柴不知怎麼的一燒就冒出好大的煙,到現在廚房頂上還有一大塊黑黑的痕跡去不掉。
「你們好歹也先讓遊雲喘一口氣吧。」一邊冷眼旁觀的曲雲不輕不重的丟來一句話。
這樣一說,急著報告狀況的一堆人才讓開了一條路。
還是與日常相差無幾的雲門。
不過就是幾天沒人管他,比平常雜亂多了。
「遊雲,找到你的答案了?」
一邊幫他斟著茶水,鍾雲一邊淡淡的笑著。
「沒有。」
他的過人之處啊,到現在還是不明白。
「嗯,辛苦了。」鍾雲彎起唇,說著。
四周的兄弟各自落坐,就等著遊雲先歇口氣。
「那個.....」啜了一口茶水,遊雲嘆了口氣,偏頭想了想,「這茶葉是誰放的,下次別放這麼多,這喝起來的味道可以作兩、三次用了。」
一群人都跟著這句話偏過頭。
視線落在雲門的精神領袖上頭。
「唉,真可惜,本來以為這次可以拐到一個好管家說。」一邊撥弄著平靜如鏡的湖水,那青年一邊可惜的嘆著。
「公子,我們也可以。」夏侯在一邊有點不平的說著。
明明她和漱流加一加肯定也能當稱職的管家。
「是嗎?」撥弄湖水的手按回桌面,一取扇瞬開,「煮飯和理帳?」掩著面,伊龥笑的有點可疑。
「.....不會.....」
好大一個死穴。
「買菜,添購,好茶好水?」
「.....不會.....」
「持家,整理,四周注意?」
「.....不會.....」
小小的黃花落下。
那本來還有點不平的兩人禁了口。
他們果然還是只有當護衛的命。
「唉,我還真想要一個像遊雲一樣的人啊.....」
平靜無波的湖面,又是無意義的一嘆。
小小船坊,帶著船沿四邊被打了一頓吊在船邊的強盜們慢慢駛往下一個地點。
後來,雲門又是平靜的一如往昔。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遊雲才又想起這個問題。
不過倒是很快就被打散。
「遊雲~我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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