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野記］花草(篇一～三-完) 作者：護玄

花草

篇一





「曲雲，等等。」

在正要踏上回家那條路上，同行的人突然一個喊，害他錯愕了半晌。

「你．．．．．」才想說點什麼話表達抗議，那人跟著就繞道自己面前蹲下，看的就是方才自己原來要踏上的那一步。

有點小小的白花隨風搖曳。

白花下有著綠，像是方長尚未集全。

「這是什麼？」半彎著腰，等著那叫自己站住的人給個解釋。

就見鍾雲小心翼翼的鬆了鬆那植物四周的土，「這是一種藥草，可怎麼會出現在這地方，季節不合啊．．．．．」像是喃喃自語的一邊唸著，然後將那綠捧出土，放在曲雲的眼前，「這叫仙鶴草，也有說是 白鶴草。」

曲雲皺著眉打涼那小小的花。

白雪點滴，點綴在綠色之上。

「隨便他是什麼吧，走不走？」草也挖了，土也沾了，他可不想一直待在這半山腰。

鍾雲小心的將草藥收起，向那向來沒什麼太大耐心的兄弟點點頭。

這要是帶回去，佾雲一定也會驚訝的。

大約是雲門地勢偏高，所以這花才會不合時宜的出現。

嗯，回頭要找另一個兄弟好好商量．．．．．








踏進雲門，一片愁雲慘淡．．．．．

呃，應該說是無聲無息，近乎最高品質。

一圈人就環坐在大廳裡面。

「我們應該沒在外頭幹什麼壞事吧，作什一堆嚴肅。」曲雲凝起了眉，謎樣詭異的氣氛著實不對勁。

就見霓雲看向遊雲，遊雲看向佾雲，佾雲看向韶雲。

沒被看到的另外兩個一付哭喪樣。

韶雲嘆了口氣，站起身直接走到鍾雲旁邊。

「有事？」一群人反常，鍾雲下意識的皺起眉，以為又是發生什麼大事之類的。

「鍾雲，他們不是故意的。」拍拍那兄弟的肩膀，韶雲一臉為難的又看向仲瑟兩人，「要教訓他們也適當就好了。」

「什麼意思？」疑惑加上不解。

一邊的曲雲挑起眉，銳利的目光掃過大廳的幾個兄弟。發現，幾個人的袖上多少沾了些許黃土，像是剛作了什麼粗工一樣。

黃土．．．．．

「你的藥圃．．．．．」一邊的遊雲發出小小的聲音。

鍾雲看了他一眼，將視線轉向韶雲，「借過。」兩個字音量不大不小，卻讓一邊的兩人打了個寒。

那作大哥的退開一步。

就見鍾雲疾步的往院後走去。

「你們幹了什麼好事？」大約想的出來發生什麼事情，曲雲看向另一邊從頭到尾都不敢發出聲音的那一對難兄難弟。

根據他的了解，九成八一定是他們闖禍，要不不會上下安靜成這樣。

「仲雲和瑟雲今天下午在後院對招。」看了那兩人一眼，霓雲慢慢的說出，「結果，一掌虛空打向鍾雲的藥圃。」

雲門裡鍾雲種東西的地方不少，可鍾雲就偏偏疼愛那藥圃。

雖然事後其餘兄弟藥忙著補救，可已經是死傷無數，大量的花草的慘亡不治，連精通擅於草藥的佾雲都束手無策。

就可知，身為主人的鍾雲回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韶雲，鍾雲會不會生氣？」一邊的瑟雲終於開了口，多是歉疚。

他倒寧願鍾雲來打他們，就是不想見到鍾雲難過。

「我猜一定會。」同為闖禍的仲雲瑟了瑟頸子。

他記憶裡只見過鍾雲發過一次火，就是好幾年前他拔了鍾雲藥圃中的某樣植物，結果整整一個月不得好死被整。

雖說年紀尚幼，不過這教訓可讓他終身難忘。

只是沒想到，今天會闖下比那年更大的禍。

鍾雲肯定會很生氣。

一定會。

「我想，你們還是快去向他道歉吧，鍾雲不會對你們怎樣的。」遊雲勸著。

「難說，不是說平日看似溫和的人一但發火是最恐怖的。」旋著笛，曲雲涼涼的丟過一句。

「曲雲，別說了。」韶雲頭痛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鍾雲的性子，也知道鍾雲一但發起火來是如何。

但至少要仲瑟兩人乖乖道歉，也許不會將氣氛弄凝。

「去道歉吧。」

意外的，曲雲好聲好氣的對著那兩人說道。

仲雲瑟雲看向他。

沒想到曲雲會同情他們，還好意要他們快快去道歉？

才發了一點點感動，就見銀笛在主人手上一旋，畫出漂亮的光渦。





「我會祈禱你們別死的太難看。」





鍾雲一定在生氣。

因為已經過了兩天，沒有人聽見他開口說半句話，連個單字都沒有吐出來。





那兩個闖禍的碰頭是在大半夜。

沒錯，夜深人靜的半夜。

「欸，瑟雲你還沒睡啊。」看著和自己一樣扛了鋤頭的好兄弟，想也不用想，大約是和自己想著一樣的事情。

「是啊．．．．．」

兩個人相視，嘆氣。

禍是他們闖的，所以一定要想辦法彌補。

就算不能將滿園子的花草都復活，不過至少一定要做點什麼吧。

放下手上的燈籠，有一半無奈的開始看著那就算收拾過還是很悽慘的藥圃。

今天一整天鍾雲都默默的在這邊整理，連飯都沒去吃，害他們兩個心理都不好受。

原來栽滿奇花異草、生意盎然的藥圃如今就是東一個禿
西一個禿的，與以往一片花綠簡直不能相比。

「我們分頭整理吧。」

討論好，兩個兄弟就一人一邊的埋頭苦幹起來。








「鍾雲，你還氣？」

像是早料到有人會來，一邊的大樹上迎風而動，稍稍掩了兩抹影。

「呵。」沒說話，只勾起一點了然的笑容。

「他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再替你找尋其他沒救活的花草，算是幫他們賠罪好吧？」擔心這三兄弟會引起心結，韶雲凝著眉說到。

「不用麻煩了。」張開手，一片綠葉落在手心，鍾雲抬起細長的眸看了那急於說服他的大哥，「你們還沒弄懂我是因何生氣是吧。」風吹過，黑色的髮跟著半空浮動。

「不是藥圃被毀？」韶雲這下可疑惑了。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看來連韶雲都沒想到，真有點失望，「藥草，以後慢慢補回還可以。」雖然他真的很心疼那些被打壞的草藥，不過都已經無法補救，也只好努力去想當初是在哪邊尋得的。

「什麼原因？」

好奇，不過更多的是想替那兩兄弟問問。

就見鍾雲眼神一緊，原來手掌握著的葉絞成一團落在樹下。

「你們自己想吧。」

說著，跳下樹枝，玄黑的髮在空中捲起一道亮。

順著鍾雲方才眼神變凝的方向看去，不禁愕然。

今天他陪鍾雲在這邊整理藥圃，所以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仲雲，一耡挖斷了鍾雲今天正午好不容易阡陌好的斷草．．．．．








「夠了嗎？」

不耐的問聲，「為啥那兩個笨蛋闖禍，你要給他們做收拾。」

拎起地上的綠，曲雲在那忙碌不停的某人面前晃過去。

「總是一家兄弟嘛，何況見鍾雲天天這樣凝著，你不也難受。」小心翼翼的將手上的綠捧出土，佾雲回頭給那不知為何跟上的紫一抹笑。

「誰難受了，我不是正好路過。」哼了聲，將手上那草扔回去旁邊更大的那一堆。

笑著搖搖頭，佾雲又轉回專注他手邊的事情。

他知曉那藥圃是鍾雲的心血，見他大半時間都耗在那地方便可得知他有多看中。

雖說不能完全找齊，但能就近找到的藥草先栽回去那藥圃，至少不會讓鍾雲天天面對那一片悽慘的好。

一邊的人已經有點不耐煩，逕自躍上了樹，取出銀笛湊近唇邊。

流轉的輕音慢慢迴繞，如同流水清靜。

聞著耳邊的曲，佾雲又是一笑，然後低頭繼續崛起那根深蒂固的小草。

驀然，曲停。

就見樹上的曲雲一臉疑惑，旋著笛似乎在想著什麼。

「怎麼了？」

以為出了事，佾雲趕忙起了身。

「沒，只是突然想到一點事情。」左思右想，怎麼覺得鍾雲應該不是對著藥圃生氣，要不依他的性子應該是先教訓那兩個傢伙一番才是。

還是說．．．．．

佾雲看著他，「你想到什麼？」

「沒什麼。」

扶著一邊的樹幹起身，打算先回雲門找那人問清楚，只
是高處一望，滿叢白綠映了眼。

「佾雲，那邊有很多仙鶴草。」指著不遠處，說到。

那是前幾天，鍾雲捧給他看的。







「又闖禍？」

霓雲放下手上的書，用一種你們活該找死的目光看著那兩人。

「聽說好像是他們原來想給鍾雲一個驚喜，所以半夜去整理鍾雲的藥圃．．．．．」

不過俗話說的好，越幫越忙九成是這兩兄弟的最好寫照。

一個大半夜下來，別說整理了，反而是損傷更多。

「嘖嘖，我說你們兩個乾脆提著腦袋去給鍾雲整一整吧，看他心情能不能順暢些。」霓雲搖搖頭，這兩傢伙搞不好真是闖禍精轉生的。

「霓雲，少說兩句。」遊雲凝起眉，「我做了綠豆湯，你幫忙拿一點去給鍾雲吧。」今日還是一樣，一個人默默在整理那藥圃，抱括被二度傷害的那一些。

「遊雲，我們是不是弄火鍾雲了．．．．．」始終不敢多說話的瑟雲拉拉兄弟的衣，害怕的問著。

「沒的事情，大家都是好兄弟，等他氣消了，自然就原諒你們了。」遊雲溫柔的報以笑容，想多少安撫一下連些天來過的心驚膽跳的兩人。

雖說每每一見鍾雲，仲瑟兩人就急著一人一句的道歉不停，可鍾雲又像沒聽見似的直接越過他們而去，著實令人害怕。

現在想想，也許他們從來不曾深究過鍾雲的性子。

因為鮮少看見他有太大情緒反應，大多時後都是帶著溫溫和和的笑意，所以這次兩人闖禍，才令大夥因不知由何下手安撫而頭痛。

「那．．．．．我們再去給他道歉？」瑟雲看了仲雲一眼，認命的想再繼續那不知被漠視第幾次的歉意。

「我想，你們還是暫時別去找鍾雲吧。」遊雲拍拍他的肩膀。

開玩笑，再繼續找下去，難保注力於重整藥圃的鍾雲不會真的火大砍人。

還是，先讓他有冷靜的空間好了。





「怎麼辦，還要再去嗎？」

相對而視，然後兩人抬頭看向屋頂那抹影。

過午，只見鍾雲捧上幾盆花上了屋頂，然後就沒下來。

韶雲上去過一次，說鍾雲和花在曬太陽，睡著了別去打擾他。

連些天下來，為了要修復藥圃，所鍾雲配合各種植物早晚易栽的時間，生活作息也不太正常。

當中佾雲有表示過要幫忙，可鍾雲又說要自己來。

「遊雲說這些要給鍾雲的．．．．．」手上捧著熱騰的
糕點，是自告奮勇接下來要送，可到了地點卻又開始不敢前進。

「算了，反正好壞頂多是給他整過一次。」說著，仲雲吸了一口氣，提氣就往屋頂跳上。

一邊的瑟雲自然跟進。







屋瓦落下一點響。

原來假寐的鍾雲立即翻起身，見到是一深一淺的人才放下戒心。

「鍾雲，遊雲要我們拿點心過來．．．．．」瑟雲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將一盤糕點放在他的身邊。

望了那一眼熱氣徐起，想來這兩人應該也是尚未吃過就是急了要幫他送來。

連些天累到不想說話，不過這樣子他們往後應該也會有所警惕吧。

鍾雲嘆了一口氣。

「仲雲、瑟雲。」開口喚了原來要跳下屋頂的兩人。

一聽見幾日來的第一句話，那兩人立即飛也似的跑了回來。

「坐下，我們聊聊。」

迎著風，四周的花草慢慢舞動。







「怕傷到人？」

先是韶雲不可置信的放下手中的杯，然後看向佾雲。

「嗯，其實也是聽曲雲說的，後來才想到鍾雲的藥圃中也有不少是含毒的。」他自己同樣也是忽略到這一點。
平日與鍾雲一同照護那些藥草，總聽著他說哪邊哪邊的藥草有含毒性，花季時要多加小心之類的話，怎麼會突然忘記這些。

「這麼說，鍾雲其實也不是全然針對瑟雲兩人而生氣了？」霓雲挑起眉。

「依照鍾雲的性子，應該是各佔一半。」

難怪這天天下來就是急著要修復藥圃，又不讓其他人甚至是佾雲插手，原來怕傷人的原因是多了大部分。

「所以說，鍾雲的報復行動應該會在確定花圃無恙之後才開始了？」莫怪這幾天老覺得奇怪，說是要對那兩人生氣，可鍾雲的態度怎樣看都不對。霓雲支著下顎想到。

「真是便宜了那兩人。」坐在另一端的曲雲哼了聲。

「別這樣說，仲雲瑟雲這些天想必也都不好過。」佾雲輕輕的說著。

「呵，只怕等鍾雲精神回來了，他們會更不好過。」








稍傾小壺，在三個杯子中添滿略紅的茶水。

「你們兩個，以後比試需看好場合。」鍾雲端起杯，隨手將垂落的髮略到耳後，「那一掌若不是打在我的藥圃，端看那力道若是誤傷了其他兄弟，怎麼辦？」

一個問句，將兩人的頭問低。

「另外，平日就有告訴過你們，藥圃中的藥性有好有壞，沒事情不要太靠近、也儘量不要去動你們不知道的藥草，為什麼你們還要往那地方打去，也幸好花季過了，帶有劇毒性質的花早謝，要不是如此，這 嚴重性你們可以想像？」

兩個問句，將絲毫沒想想到這一點的兩人問的更低頭。

「然後就是，已經告訴過你們不要亂動藥圃，你們卻還夜半擅自跑去，若是那天仲雲錯挖的也是帶有草性的東西，是不是又犯了壞？」

他是生氣，被打壞的藥圃不是第一，是平日告訴兄弟要注意的話都給扔在耳邊風，幸好被打壞的花草所含的只餘下輕微的毒性，若是在大花季，他沒有注意到，此刻可能就成為雲門的罪人。

幾日重整，已經先將放毒的花草處理掉，剩餘沒有的也放回原先排好的位置。

剩下的就是，幾日下來，那些花草的毒隨著風。

很有可能不知不覺間多少都有傷到兄弟們。

思及此，鍾雲的眉更凝。

「鍾雲，對不起。」幾日下來雖然一直說的話，卻沒有此刻這樣難受。

其實他們真的沒有想到。

莫怪，鍾雲生氣。

「算了。」單手扶著額，一頓抱怨下來腦際都頻頻發疼，「幸好這次沒釀成大禍，下次，要小心。」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就是開些藥讓遊雲去作，雖然不知道兄弟們有沒有受毒害，不過那日聽說他們還『好心 』的幫忙這兩個整理，他頭都差點昏了。

只想著要快點到後院看看有哪些已經放毒了，所以口氣也不是很好．．．．．幾乎是有點衝了，看來要和當時被嚇到的韶雲道歉一下。

「我們一定會反省。」被罵的連聲都不敢吭的，仲雲瑟雲兩人小小聲的說道。

「下次別再犯了。」

說著，站起身捧起曬過太陽的白花要帶回藥圃。

卻是連日下來精神不足，一個暈眩。

跌下去屋頂之前聽到的是兄弟緊張的喊叫。








後來藥圃附近又開了個小小的圃，種滿了有天佾雲和曲雲帶回來的仙鶴草。

綠綠彩彩的一片，沒幾天，又讓鍾雲添上了好些同樣綠綠的植物。

這次，是真的沒人敢動手了。

不過鍾雲說那藥圃是要給遊雲用的。

好一陣子，酸甜的洛神變成了清香的青草茶、三草茶的。

連著曲雲也不例外，鍾雲總在午後點心，瞪著所有人都喝過才會離開大廳去忙著自己的事情。

到後來，也沒有人深究了。

只知道，從鍾雲跌下屋頂的那天開始，仲雲和瑟雲就開始倒楣。

大多是突如其來的痲癢或是腹瀉之類的。

原因，也沒幾個人敢去追究。

就看著『症狀』連續幾天之後，就自己神奇消失了．．．．．

摔下屋頂那一天，恰好韶雲要來詢問，正好救了兄弟一把，才沒讓鍾雲真正在床上休息幾天。




之後，仲雲和瑟雲就罕少在雲門內對招了，大多時間只是看見兩人互追相打而已。


藥圃中的花草也隨著主人細心的照料下，第二個月，開出晚到的花朵。


隨著風，慢慢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