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輕動,露出一雙黝黑如玻璃透亮的眼珠子,帶著些許渙散的看著窗外,直到再眨了幾下之後,那眼瞳才逐漸有了焦距……
窗外仍是黑暗一片,但可聞蟲鳴低叫,還有那微風拂過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覺得很好聽,也很喜歡聽。淡淡的香味飄來,聞了聞才想到外頭有他更喜歡的花,才想起身時,卻被腰間擱著的手一攔,又躺回了床。
「梵天…」被身旁之人摟入懷裏,他笑著喚道。
梵天是他一張開眼看見的人。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一眼見到的人就是梵天,可是他不認得他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所以梵天說了名字,他記住了,他問梵天自己是誰,梵天只說他是他的白蓮……
可是…好像外頭的花,也叫白蓮?那梵天是叫他,還是叫花呢?
「尚未天亮,想去哪裏?」
「花…」他想要花,那有著跟他一樣名字的花。
「只要你乖乖睡,天亮了就摘給你。」輕拍著白蓮後背,佛者低聲哄著。懷裏的人須要充足的睡眠,但不知為何,這些日子以來卻總是早早就醒……
「梵天…」他不太想睡…
「聽話,睡吧…」
*****
看了看路邊梵天所謂的小野花,白蓮停下了腳步。他想把這些野花給帶回家跟他的白蓮作伴。
「怎麼了?」
「梵天,採回去…種…」白蓮對路上一些花花草草,顯得很有興趣。
「好。但回程之時,再幫你採,因為現在採了,恐怕等不及種下便會枯死,可以嗎?」佛者將白蓮身上的披風重新拉好繫緊說道。
「嗯。」白蓮點點頭。
「走吧!」牽著白蓮繼續趕路,佛者十分謹慎的選擇小路而行。
「梵天,去哪?」當初他清醒後,梵天就帶著他離開原本的地方,走了好遠的路,然後到了一處很美的山林間住了下來。偶爾梵天會帶他去逛逛村鎮中的市集,又或者帶他去看看不同的風景,不過都不會離開家裏太遠…可是他知道現在走的距離已經是超過之前梵天帶他去的任何地方了。
「…拜訪故友。」
「梵天的朋友?」
「是…不過也是白蓮的朋友。」
「不記得…梵天記得…就好…」他不記得所有事情,就算是對朋友的印象。不過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要尋回自己的記憶,因為有梵天在……而梵天亦不曾要他回想任何事情,既是如此,那記憶就不重要了。
「嗯…吾記得就好…」他曾考慮許久,是否必須帶白蓮到菩薩那一趟。畢竟白蓮雖是復生醒來,但狀況不太穩定,而自己不熟醫理之術……另一方面,卻又怕走了這一趟,讓白蓮又陷武林之中……
「梵天,手痛…」那牽住自己的手力道變得有點大,白蓮被握得有些疼,沒有掙脫的意思,只是跨步擋在梵天面前,說著自己的不適。
「抱歉…是吾失神了,很痛嗎?」被白蓮擋住去路喊痛,佛者才知道自己的手勁太過,鬆開白蓮的手,仔細檢查問著,見白蓮搖頭,方又輕輕握住。看著白蓮笑顏,梵天輕吐了口氣,他不該再顧慮多餘之事……
「天黑能回家?」
「看情況…若你真的不喜歡在外過夜,那吾會帶你回家。」
「有梵天…都好。」反正有梵天陪,是不是能回家,他不覺得很重要。
「嗯…」
*****
定禪天在棄天帝之事過後,除了那幾位,便顯少來客。少了塵世紛擾,定禪天內清聖之氣更甚從前……
淨琉璃如同往常靜心習佛,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讓她疑問的注視定禪天出入之處。若是那幾位,是察覺不到步伐之音,就算是練武之人的腳步聲亦是細不可聞,但今日訪客聽來…似乎是一般常人,因何來到定禪天?
正思考之餘,乍現視線之內的兩道身影竟讓淨琉璃失了平靜之心,眨眼來到兩人面前,琉璃內心難掩歡喜問道:「一頁書…你…你們可好?」
「承蒙菩薩掛心,一切安好。白蓮,這位便是淨琉璃菩薩…」
「菩薩…」真是不認得,可是白蓮依究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白蓮,歡迎你來到定禪天。」淨琉璃走上前一指點在白蓮眉心之處,輕語唸咒,絲絲柔光隨即流入直至咒成方收手。
「梵天…好輕鬆…」開始有些訝異,但隨著柔光流進眉心,白蓮馬上就感覺這柔光的作用,好像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也沒有那怪異的沈重了。摸著眉心,高興的向梵天說著。
「是嗎?那就好,快向菩薩說謝。」一頁書見狀,自是寬了心,若能白蓮少些病痛,是再好不過了。
「多謝菩薩。」
「白蓮無須客氣。一頁書,你們遠道而來,就在定禪天多留數日,讓我為白蓮多方診治一番……先隨我入內暫歇。」當初原以為一頁書將復生無望,失了生機的梵蓮帶走,已是難有相見之日……未料那連三成的機會也不存的機會,卻是讓梵天做到了。淨琉璃經方才接觸之後,對一頁書冒著風險帶素還真來此,心中有了明瞭。
「一切有勞佛友了。」
因為顧及白蓮身體狀況,一路上一頁書也不敢以輕功帶著,只能走走停停,到了定禪天,白蓮不說,他也知道他累了。
陪著白蓮,一頁書如同平常哄著他直至入睡……
「他心如稚子,言語之上也有所殘缺,夜裏總睡得不安穩,醒來極早……有時整天昏昏沉沉,有時靜不下來,卻顯少精神奕奕。」以不驚醒白蓮的聲量敘述著白蓮平日情形,一頁書擔憂之情只在白蓮看不見的時候顯露出來。
「素還真復生微乎其微的機會,原本除了記憶喪失和功體盡毀以外,應是可以如同常人一般生活。如今這樣,只怕是當初強行浮現靈識解詩謎所付出的代價……」淨琉璃診著白蓮脈象,許久方收手緩緩言道。
「菩薩可有解決之法?」
「…略有思慮,但仍須求證。一頁書明日不妨讓素還真待在聖蓮天池內中,讓清聖之氣為他活絡經脈,再觀其效。」
「嗯。」
*****
「蒼?」見蒼忽然停下腳步,龍宿疑問。
「定禪天…設了禁制。許入不許出的禁制。」
「菩薩為何下此限制自己的禁制?」劍子怎麼想,就覺得怎麼怪。
「也許…不是限制自己,而是限制他人。」沈思了會兒,佛劍淡言道。
「佛劍說的有理…進入便知菩薩用意。」
「嗯。」
蒼一行人踏入定禪天,禁制之中,含有驅散邪魔之氣的佛咒微微波動,隨後恢復如初。再進入,未見菩薩,卻是另一身影忽地從裏面跑出,抱住了佛劍分說。
「梵天!…咦?…不是梵天?」一覺醒來,身邊沒有看到梵天,白蓮臉上充滿疑惑。這幾天,梵天都會帶他到天池裏待一段時間,然後陪自己午睡,睡醒再讓菩薩看看自己,但是今天為何梵天不在……下了床,將定禪天深處尋了遍,仍是不見梵天,直到熟悉的佛氣自前頭傳來,以為梵天回來了,白蓮高興的迎了出去,抱著那有著佛氣之人,卻赫然發現抱著的人不是梵天,認錯人讓他嚇得鬆了手,後退了好幾步,一臉錯愕的看著面前幾人。
「…怎會是汝?!素還真!」方才只見一人衝出,龍宿本要動手,可感受不到任何敵意,一時猶豫,就見佛劍被對方抱住,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那人又驚慌的避了老遠。這一照面,真真是將他們震住了。
「真是不敢置信….難道菩薩設這禁制就是為了他…」劍子盯著素還真直瞧,渾然不知這樣的眼神更是讓白蓮又退了好幾步。
「好友,你的眼神嚇到他了…」佛劍提醒劍子該注意的地方。
「我是蒼,是淨琉璃菩薩的朋友。他們是佛劍分說、疏樓龍宿與劍子仙跡…」雖是驚喜,可佛劍所言,讓蒼想起當初淨琉璃菩薩曾說過,若是梵蓮僥倖重生,那也是記憶全失的素還真…在注意到他好奇又陌生的眼神後,蒼以溫和的口氣一一說著,想減少素還真些許懼怕之意。
「菩薩不見…」是菩薩的朋友?那也是梵天的朋友嗎?白蓮想了下,他方才找梵天的時候,菩薩好像也不在。
「不見?」
「就是不見…梵天也不見…」
「梵天…果真是一頁書所為……讓素還真復生,想來一頁書定也付出不少。」
「嗯…」當日那毫無希望的梵蓮,已是確確實實失了生機…如今不論一頁書用了何種方法讓梵蓮再生,蒼一行人都明白其中的犧牲只怕也是可觀的。
「蒼,梵天去…哪裏?」
「這…也許他等一下就回來了。」
正當白蓮情緒低落之時,一道光影迅速來到。
「梵天!」
「一頁書…」再見百世經綸一頁書,眾人如何不高興。
「諸位許久不見了。」
「嗯。」縱有千言萬語,只怕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更何況情緒不安的素還真還須要一頁書安撫下來。
「梵天去哪裏?」
「沒去哪裏…吾以為你會多睡片刻,所以和菩薩一同尋藥去了。」抱著白蓮,一頁書帶著歉意。他和淨琉璃相同認為聖蓮天池的清聖之氣對白蓮是有療效的,因為連日下來,白蓮睡得很沈,不再像以往早早就醒,方利用白蓮午睡之時佈下陣法,外出尋藥……若非方才心神震盪,與菩薩分行趕回,恐怕白蓮情緒波動過大,那這幾天的苦心就白費了。
「梵天離開…告知白蓮。」驚慌的心情稍稍平復,白蓮說著自己的要求。
「好。吾離開一定告知你。」
*****
午後閒逸時光,一條身影忽然從另一頭連接聖蓮天池的花林之中跑出,疑悶的看了看四周,神情似乎有點迷茫,但不消片刻,青竹那傳來一絲聲響,讓他又來了精神,隨即往竹林方向走去。
「咦…」本是看見整排青竹後那白色的衣角,高興的繞過青竹要叫人時,就被一厚重的手掌遮住了眼。有些不太明白背後靠著的人,為什麼要擋住他的視線。
「白蓮睡飽了嗎?」
「嗯。劍子?」對劍子的行為,白蓮十分不解。
「莫動可好?」
劍子之言,讓白蓮欲拉下遮眼之手的舉動停了下來,聽話的點了點頭。
「讓白蓮看到,就算是你們,一頁書同樣不會善罷干休…」劍眉徽皺,看著那兩人走了過來,劍子淡淡言道。若非一頁書託自己看顧午睡起來的白蓮而一路跟隨,那這兩人激烈擁吻的場面就會被白蓮撞見了……
「耶…劍子汝說錯了,我們三人…可是共犯啊!」
未等劍子對龍宿所說反應過來,對方一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熟悉的唇舌便已覆上。突來的變化使得劍子一驚,想退,但被限制住了行為,那令他避也避不開的口中糾纏,頓時亂了他的氣息……直到被夾在兩人中間的白蓮,因為沉悶難受而呻吟出來,才讓劍子反手一掌逼退了龍宿,氣憤的瞪著。一旁佛劍見狀也順手將白蓮帶入懷中,度入一絲真氣舒緩他的不適。
「佛劍…」暖暖的真氣讓白蓮臉色好看了些。
「沒事。」讓白蓮枕著自己肩膀,輕輕拍著他的背,讓他呼吸慢慢平順下來。
「龍宿!」這人竟也不看看還有白蓮在!也慶幸自己未因龍宿的亂場而鬆了覆住白蓮雙眼的手。
「嘖嘖嘖…好了,好了。我們該回去了,要不一頁書都要來了。呵!公平、公平啊…」彷彿意猶未盡,龍宿一臉可惜、卻難掩笑意的先行離開。
見一臉沈默嚴肅的佛劍,劍子張口欲言,卻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次定是無時無刻都在發情的龍宿搞出來的,以佛劍的個性……算了。
「唉…」看著佛劍,那輕拍著白蓮的手露出一絲異樣,輕嘆一聲,劍子上前一步,吻著佛劍。若非白蓮背對著他,他是絕不可能這樣作的。不同龍宿主動的強勢,兩人之間只是輕輕淡淡、溫溫和和,不曾開口的心意,是三人之間相同的默契。
「下次你莫這樣由著他…至少,看看地方。」
「嗯。」向來沈默嚴肅的佛劍,眼底難得有了笑意。
「白蓮還好嗎?」
「劍子和龍宿…討厭白蓮…」
「怎會…」劍子不明白為何白蓮突出此言。
「害白蓮…不能呼吸…」枕著佛劍肩頭的白蓮心情不是很好,一點也不想回頭跟劍子說話。
一句簡單的理由,說得十分清楚,卻教劍子極為尷尬。該死的龍宿!
「白蓮誤會了,龍宿他們只是與你開玩笑,非是討厭你。」佛劍替劍子解釋著原因。單純的心思就只能用單純的言語。
「真的?」回過身看著劍子。
「當然,白蓮不相信我?」
「相信。」確定劍子他們不是討厭自己,白蓮方有了笑容。
「走吧!一頁書只怕是在找你了。」
*****
好奇,是人人都有……只是會讓修為與心境到了一個先天境界的人有了好奇之心,不用別人說,光是想…自己都會覺得好笑。
「他們…實在…」
「難得伶牙利齒的疏樓龍宿,也會有說不出話的一天。」見龍宿那顯少見到的啞口無言的表情,劍子哪會放過這個機會。
「劍子…」龍宿確定劍子定是為了竹林之事而耿耿於懷。
天池邊那兩人沒什麼聲音的相處,這種沈默的情誼倒是讓三人有些意外,但隨即明白過來。素還真與葉小釵兩人歷經多少生死之危,卻從來誰也沒有放棄過誰……想來就算素還真重生為白蓮,忘了葉小釵,但這無聲心語,若非這般的至交情份深入心骨,難以割除,又如何能懂?這蓮葉之間的情誼,著實令人佩服。
「莫打擾他們,看一頁書、菩薩和蒼與屈世途對移轉天池之事談得如何了。」有葉小釵在,那他們自然就不用擔心白蓮的安危。
「也好。」
葉小釵只是靜靜的看著白蓮,陪他疊著屈世途做的琉璃棋子。他與屈世途看到人時自是驚喜不已,屈世途更是口中唸唸有詞:「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眼中似有水光閃動。葉小釵心裏當然明白屈世途這句話的直正涵意,無論素還真是否失了記憶,亦無論他是否功體盡毀如凡人,只要還活著,就是一個希望……
「小釵,疊高?」第一眼見到葉小釵時,白蓮總覺得熟悉,這對他而言,是很特別的一件事。問了梵天,梵天只是笑著跟他說,蓮葉相依,自然是與眾不同。
葉小釵對至友的要求,幾乎不曾拒絕過…在清澈的眼神注視下,一顆顆棋子被他很輕巧的穩穩疊起,越來越高的棋子,卻絲毫沒有任何晃動的跡象。棋子疊成一直線,在陽光的照射下,琉璃透出特有的光彩更是美麗亮眼。
「倒…壞了,屈伯會生氣?」雖然疊得高高的棋子看起來十分漂亮,不過隨後白蓮想起這棋子是屈世途的,如果不小心摔壞了,那是會讓人生氣的。其中白蓮還因為屈世途的名,他怎麼也叫不全,一旁劍子玩笑屈伯兩字簡單好記,竟是讓白蓮馬上學了起來,叫的順利,當場使得無言的好友與一群所謂的先天顯些失了一派保持的沈穩而大笑出聲,而事主是氣得也罵不得劍子,只好認了這個稱呼。
搖了搖頭,葉小釵知道就算這琉璃棋子被摔破了,屈世途仍究會再做一副出來,隨白蓮怎樣玩。疊完最後一顆棋子,葉小釵手指一點,那棋柱晃了一下,在白蓮驚訝之下,整個垮了下來,但見葉小釵手如幻影般掃過,一顆又一顆的棋子被擺放於地,完好如初。
「小釵…」叫喚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興奮。
看出白蓮想再看一次的期待,葉小釵卻沒忘了一頁書的交待,一天一次的天池療程不可間斷。
「…好了,再一次?」
「嗯。」答應下來,葉小釵只想白蓮保有他的笑容。在他因歐陽上智而初識素還真至今,江湖之路一同行來,歷經了多少風風雨雨,抗下了多少是是非非,對這生死至交所承受的苦楚是明瞭於心……梵蓮重生,不復記憶是新的人生、新的開始,現今若是有誰害白蓮失去了笑容,那他……勢必殺了對方!
劍子:怎樣...
龍宿:嗯...背後冷冷的...汝不覺得嗎?
佛劍:............
在屈世途參與協助之下,移轉聖蓮天池之事十分順利,經過淨琉璃的診治,再加上天池療程,一段時日下來,白蓮亦是逐漸恢復了原本該有的精神,一頁書自是放心不少。為防萬一,便早早就帶著白蓮回到了原本居處。
而避居之處,蒼更是設下層層陣法,使其消失世人眼前,免除了不必要的麻煩。陣法護著白蓮的安危,卻不限制他的行動範圍,走不出居住之地,一頁書自也不用時時刻刻看住白蓮,方能夠有歇息片刻的時候。
偶爾,眾人會一同或是各自前來住上一陣,享受這不受世道紛擾的清靜,另一方面也不至於讓白蓮覺得孤單……但無論如何,是絕不將武林之事帶入此地。
但,哪知一次意外,白蓮被屈世途種下的奇花異草所引來的赤鍊墨蛇咬了,竟是牽連了一頁書受創甚深,若非葉小釵正好來到,及時趕去定禪天請來淨琉璃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也因為如此,眾人方知一頁書竟是以自身精元與心血來餵養梵蓮,無一不震驚又擔憂,這種拿命養命之法,著實傷身。
「如何了?」見菩薩出了房門,龍宿開口便問。
「唉!一頁書本就失了不少精元,如今又因白蓮牽連自身,受創非輕,非一時半刻就可恢復。」
「那白蓮呢?」
「本為梵蓮之軀,自是沾染不得污穢…赤鍊墨蛇屬陰邪之物,我雖解了白蓮寒毒入身,但…尚難確定對白蓮的影響……」淨琉璃一臉愁容言道。
「怎會如此…」
「事既發生,多言無益…眾人還是協助菩薩救治一頁書與白蓮,葉小釵則助我設陣掃除此地毒物。」
「嗯,就這樣辦吧!」
*****
「白蓮,覺得如何?還會疼嗎?」握著白蓮手臂,看著那被赤鍊墨蛇所咬的傷痕淡化了許多,蒼關心問道。
坐在床上的白蓮搖了搖頭,出乎意外的安靜。
「白蓮…怎樣了?」
「蒼…白蓮害…梵天…」
「為何這樣說?」
被蒼這樣一問,白蓮卻是說不上心裏的那種莫名感覺,但他就是知道梵天身體不舒服,是自己所引起的。
「白蓮可知你若這樣想,一頁書會很難過…就因為這個不存在的原因,所以白蓮都不肯去看他嗎?」蒼摸了摸白蓮那一頭雪絲言道。他知道白蓮不該去承受這問題的真正答案…也不允許。否則…當初一頁書便不會以自己之命去賭那梵蓮微乎其微的生機了。
「想梵天,可是…蒼…白蓮…是誰…」困惑的眼神是惶恐的表達。夢境之中,紅色的火…藍色的風…黑色的水…最終那沈穩的白,他不明白,白蓮到底是誰,所以害怕去看梵天,他怕梵天要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那抹白……
「若白蓮認為自己不是白蓮,那以後都不跟一頁書見面了嗎?」正當蒼不知如何開口之時,來探望白蓮的劍子已先回答。經由菩薩多日來的觀察,赤鍊墨蛇之毒雖解,但仍是影響到了白蓮…天池總還是難以化去所有入體的穢氣。潛藏的過去,紊亂的記憶,亂了白蓮的心神。只能由眾人一旁解開白蓮的心結。
「不是…」
「汝是梵蓮之軀,梵蓮…梵蓮…不就是梵天的白蓮,汝以為汝還能是誰?」一同前來的龍宿抬起白蓮下頷,看著他一臉彷徨,笑了笑言道。
龍宿突來的話語,讓白蓮心愣了愣…隨即想起了那時梵天也對他說過…他是他的白蓮……一看到進來的葉小釵,有些無助的白蓮隨即朝他伸手喚道。「小釵…」
葉小釵連忙將白蓮攬進懷裏,拍了拍他的背好生安慰,看向龍宿……
「喂!喂!汝那是什麼眼神?這可不是我欺負了白蓮啊!」那看過來的眼神冷到極點,讓龍宿不得不先解釋自己的無辜。畢竟這人有入魔的前例在…
「葉小釵,無關龍宿,你也知曉昨夜菩薩所言之事。」
葉小釵點頭示意明白。他早早就注意到白蓮醒來之後的異樣,只是他並不想勉強白蓮…怕若是強迫之下,會讓他更難脫離那亂的夢境之中,不過現下,白蓮的情況似乎超出預期了。
想了下,葉小釵替白蓮穿好鞋,抱他下床,又為他套上一件件的外衣……
「小釵…要…去哪裏?」白蓮不明白的看著葉小釵。
葉小釵只是笑了笑,牽著白蓮的手,走出了房門。
「葉小釵是想直接帶白蓮去一頁書那嗎?」龍宿疑問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算是最直接的解決方法了。」劍子若有所思說著。
「嗯。也許我們都將事情想的太過複雜,畢竟一頁書才是能讓白蓮解了心結之人。」蒼贊同著劍子的言語。
「說得也是。」
*****
盤坐於一頁書身後,佛劍專心的運用真元替他治療受同命之術所反蝕的創傷,片刻之後,方收手調息。
「感謝。」
「一頁書無須言謝。」
「白蓮…如今可好?」自意外發生至今,一頁書就沒見過白蓮。從他人口中,才明白白蓮心思有了變化,難免憂心。
「依菩薩之言,白蓮腦中混亂浮現的過去,只是受寒毒影響,才會擾了白蓮所思所念。而且白蓮心性單純,只是暫時,目前的你尚須靜心下來療養才是。」
「嗯…有勞了。」一頁書一直以為白蓮不會再有所記憶,卻是人算猶不如天算。要他靜心,又如何靜的下來…
「難得一頁書也有言不由衷的時候。」
一頁書聞言身子一震,看向佛劍,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道:「他已承受太多,吾只願他平安。」
「你損及自身精元與心血,重塑了梵蓮,便是捨不得…既是捨不得,又有何顧慮?」
「白蓮…不能再是清香白蓮。」所以他不能將以往加諸在白蓮身上。
「一頁書,天命,已不在白蓮身上。」佛劍提醒著眼前之人不該忘卻之事。
佛劍簡單的一句話,卻叫一頁書當場愣住。是啊…他竟忘了…天命,不能再掌控白蓮的命運,而他卻是深深的陷入這泥沼之中……
「葉小釵…白蓮也來了,好多了嗎?」見門外葉小釵牽著白蓮走了進來,佛劍看了看躲在葉小釵背後的白蓮問道。
「嗯…」被葉小釵帶來的白蓮,迷惑的思緒早在看到梵天之時便忘得一乾二淨,躲在葉小釵身後僅僅是為著自己害了梵天而愧疚。
「白蓮…怎不過來?」因佛劍之言,一頁書沒了顧慮,在心境之上有了很大變化。見多日不見的白蓮來到,不如以往的情緒,施過命術自是讓一頁書明白了白蓮的心情而溫和的問著。
葉小釵笑著將猶豫不決的白蓮推向前,然後留下白蓮,很有默契的與佛劍一同離開。
「吾尚無法行走,白蓮你過來可好?」笑了笑,一頁書伸出手說道。
「梵天…是不是…難過?」聞言,白蓮慌張的踢了鞋爬上床,想靠近又怕自己的舉動會讓梵天不舒服。
「吾沒事…白蓮莫怕。」一手將白蓮摟入懷中,一頁書輕聲安慰。
「是白蓮不好…害梵天…」溫暖的懷抱,讓白蓮本是起伏不停的心平靜下來,說著自己的不是。
「只是意外,你也不想的,不是嗎?」
「…梵天,以後呢?如果白蓮…又…」白蓮只怕日後自己又不小心受傷了,那梵天怎麼辦?他記得自己難受的感覺,所以一點也不想讓梵天跟他一樣。
「一切有吾,所以不必擔心。倒是讓你受到驚嚇了…痛不痛?」一頁書仔細看著白蓮臂上咬痕,撫了撫,便開口打斷了話語。白蓮心中所想,他自是明白,只是這次的意外,著實來的突然,倒也警愓了自己,白蓮的安危並非只有人為。
「不痛了…梵天…」
「嗯?」
「白蓮…是誰?」蒼他們都說他就是白蓮,不過那些身影…與莫名的片斷總是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他已無法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了…
「你認為呢?」
「白蓮是白蓮,可是…是梵天…要的白蓮嗎?」
「為何不是?你忘了嗎…吾曾說過,你是梵天要的白蓮,也只能是梵天的白蓮,誰也不能代替…」如同佛劍所言,他確實顧慮太多,也多餘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害的白蓮無一刻能夠靜下心來。白蓮須要的,也不過是自己的一句話而已啊……疼惜的吻著白蓮眉心,一頁書淡笑言道。
「真的?」白蓮覺得梵天說的話,讓他這幾天心裏頭悶悶的異樣沒了,而那些擾亂思緒的記憶,似乎也在梵天親吻眉心瞬間消失不見…心口熱熱的…
「嗯。」
「那梵天…是白蓮的?」看著梵天,白蓮笑了…
「是。吾是白蓮的…」一頁書輕輕吻著白蓮帶笑的唇,說著永不改變的承諾……
*****
遠處,蒼、淨琉璃和屈世途正商討著對白蓮更為安全的陣法與機關,而葉小釵則是跟著劍子在一旁等著幫忙佈置,龍宿慵懶的倚在涼亭的竹椅上搧著扇子,盯著那在花圃摘花的白蓮,算是眾人之中最清閒的一位了。
「龍宿,花…」忙了一會兒,白蓮高興的捧著自己剛摘下的一束花給龍宿看。
「很美的花,汝想放在房裏嗎?」修長的手指擦去白蓮臉上髒污,龍宿心想,再美的花,會比白蓮來得賞心悅目嗎?
「嗯。這朵送龍宿…」白蓮從一束花裏抽出一朵七瓣的紫紅色小花,插在龍宿的領扣細縫之中,滿意的笑著。
「多謝。白蓮?」不明白的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白蓮,龍宿並不在意衣上沾了泥土,只是單純的怕屋裏那位看到了誤會什麼,那他真的是比竇娥還冤了。
「龍宿身上,有劍子的…味道…嗯…佛劍也有…為什麼?」嗅了嗅龍宿身上那氣息,白蓮好奇的問著。
「啊…」突然被白蓮這樣一問,龍宿不禁愣住,平時能言善道的他竟也因為被白蓮清澈的雙眼盯著,而發不了聲,忽然之間,龍宿發覺他並不是眾人之中最清閒的。
「怎麼了?」低沈的一句,及時化解了龍宿的尷尬。
「佛劍,白蓮可以…進去…看梵天了嗎?」一見佛劍來到,白蓮當然不會再趴在龍宿身上。
「可以。白蓮?龍宿…」發覺白蓮貼在自己身上,似乎在聞著什麼,目光轉向龍宿,佛劍才開口…
「白蓮就交給汝了。」龍宿丟下一句,就閃人了。
「白蓮…」無奈的看著龍宿離開,佛劍等著白蓮的疑問。
「龍宿有佛劍和…劍子的味道,佛劍也有…龍宿和劍子的…味道…」才要去看梵天,可佛劍身上氣息又讓白蓮靠近聞著。
「…白蓮喜歡梵天嗎?」原來…知道龍宿走人的原因後,佛劍輕聲問著白蓮。
「嗯。」
「所以梵天會有白蓮的味道,白蓮…也會有梵天的味道。」
很簡單的解釋,白蓮微微一愣,隨後點點頭,露出笑容。隨後取了朵淡黃的小花,一樣別在佛劍領扣上,又跑去葉小釵他們那裏,一人給了一朵小花,才高興的回屋去找梵天。
「汝解決了?」
「佛劍非你。」劍子走了過來,他早早注意到涼亭中的事情,提醒著龍宿,是他自己將問題推給佛劍。
「我這不是被白蓮給嚇到了…」
「呵!說出來也不怕丟臉…」
「在汝面前不用怕丟什麼臉,有何不能說的?」趁著其他人專心聽著蒼說話之時,在劍子左邊說道,語畢還朝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龍宿!」劍子氣極敗壞的壓低聲音,他以為他們現在是站在哪個地方?!
「我去幫忙。」龍宿得意的往蒼他們那裏走去。
「唉…?!佛劍…」敏感的左耳被撫摸著,劍子身子一顫,無奈的看向佛劍。心想,這佛劍莫不是被龍宿帶壞了…
「很好看…」
聽著佛劍莫名的話,劍子已經不想再多問什麼,怕問了會使得自己更難承受。搖了搖頭,言道:「要開始佈陣了,我們也過去吧!」
「嗯…」
房裏,白蓮正把摘到的花一枝枝的插進瓶子,又小心的添了水方拿到床邊的矮几上放著給一頁書觀看。
「梵天,是白蓮摘…的花…」
「很好看。上來吧!」
「有土…」本是高興的要上床,卻看見衣服沾到了泥土,白蓮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才想到他方才好像趴在龍宿身上,不知道有沒有害龍宿漂亮的衣服髒了…
「無妨,吾幫你拍掉就好。」
坐上床,白蓮一邊讓一頁書輕輕拍掉衣上沾到的泥土,一邊說著方才他問龍宿和佛劍的事,顯得很高興……
「白蓮…」
「嗯?」
「記得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就問龍宿。」回想起早先透過窗看見的那一幕,一頁書突然心裏起了個念頭。
「只能問龍宿?」
「嗯。」
「…好。」雖是不太明白一頁書的要求,但白蓮仍究答應下來。
「乖。」
屋外……
「龍宿,你沒事吧?」見龍宿似乎打了個冷顫,劍子問了聲。
「…嗯,沒事。」怪了,那感覺…很危險。
佛劍看了看白蓮進去的那間屋子,回頭瞧著龍宿,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什麼,想了下便放棄了。到時候…有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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