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域發生了很多故事、造就了無窮的傳說…其中一件大事便是他清香白蓮以嶄新之姿重現武林──
新的軀體、比往昔再多幾分幽默從容的處世,屈世途有回瞧著瞧著便默默的嘆了口氣,「素還真啊…相識了百年我仍是看不透你!」
「耶~好友何出此言?」
「北嶼皇城皇帝大婚宴上那句〝野人素還真〞恭謙有禮到令人驚恐啊…初聽聞時有種想扒你臉皮下來看看是不是續緣假扮的衝動!」
「好友此言差矣!素某向來對人多禮,以前也自稱山人過不是?」素還真放下溢著清香的杯盞,感到有趣地笑了起來。
「好、算我說錯話了!快停下你的奸臣笑看了就讓人心裡發毛…」
「好友…素某笑得如此溫文儒雅卻被你形容成暗藏奸巧,讓素某很難不憶起捧心的衝動!」
不無委屈的將左手按上心頭,俯首長吁了口氣正準備起身連退三步,卻被對方一把按住肩頭。
「好啦、夠了別玩,這邊看很多了!」
屈世途努力壓下此刻想仰天長嘆的衝動,素還真人回來了是很好,可這陰曹地府走了遭後不曉得哪根筋沒接好,變得比以前還愛捉弄他這個苦命人就是非常不好!
「說到續緣,不曉得那孩子最近過得如何…」鬆開屈世途壓在肩頭的手,素還真語轉幽微捧起茶飲了口。
「擔心不會自己去看啊~」差不多猜著了素還真的意思,屈世途沒好氣的哼了聲跟著拿起杯盞放在素還真面前。
「最近局勢尚未穩定,只怕素某暫時分不開身…」微笑著替屈世途斟滿新熱的茶水,端起玉磁製的杯盞小心翼翼放入對方手中,「一切有勞好友了!」
「託不託信?若是北嶼跟中原分析書就免了!」
喝了口素還真親手敬的茶,屈世途心滿意足之外不忘挖苦兩句,想兒子就想兒子,忙到沒空想託人去看也能這麼拐彎抹角的!呿~
「那幫素某捎個口信,望他自多珍重、一切平安就夠了。」
屈世途看著素還真淡淡笑開的神情,嘆了聲天下父母心後起身端來精心製作的茶點,那時的琉璃仙境分外安閑,只餘茶香悠悠…
然後茶過三巡,素還真忽凝著眉很認真的問道:「好友,你確定續緣對北嶼跟中原分析書真的沒興趣嗎?」
「你給我捎口信就夠了!!!」
後來又過了一段日子,北域動盪依舊、且增添了幾樁懸而未決的難題等著他抽絲剝繭。
那日方解決了蝴蝶君的醋意橫生,過沒幾日又接到公孫月的留書出走,素還真看著六醜分享的書信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也真難為你這個作公親的。」
「遇上蝴蝶君那個天兵,我是有理也說不清…」
眼前卸下六醜廢人偽裝的談無慾,未束髮冠一身灰袍,清瞿的臉龐有著久違的神采飛揚與自信,但最教素還真感到欣慰的,還是他這個同梯眼底脫胎換骨的清朗與圓融。
「師弟。」
「嗯?」
「沒什麼,我只是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素還真笑著斟了杯茶過去,談無慾沒有推拒的一飲而盡後跟著淡淡笑開。
「呵、素還真,看來我們都變了很多…」
「耶~素某對你可是一如初衷!」
「少來!」
他們一如兒時般脣槍舌劍、你來我往的全無半點先天人該有的風範,直到屈世途再也受不了的扯開嗓門喝斥:「三更半夜的不睡覺!你們兩個沒營養的吵什麼吵?」方才靜默了下來。
「被屈世途這麼一喊我突然很想念師尊…」
「別告訴我三更半夜的你想去半斗坪掃墓……」
「師弟你怕了嗎?」素還真挑釁的揚眉一笑!談無慾嘖了聲無奈的回了個白眼。
「開什麼玩笑…有六醜廢人在的神之舍可怕多了!」
於是寂山靜夜裡,一灰一白的身影登上荒廢已久的半斗坪。
「書劍同修百十年,非非是是千萬千,日移月換孤星在,人間隨處一片天…」
吟著故人的詩句望向眼前再熟悉不過的景緻,夜風拂過兩人白髮、也揚起太多的過往…素還真笑著遞了條束髮繩給談無慾。
「現在想想,無忌的詩號起的比我們兩個做師兄的都好上太多…」
「難得我跟你有同感。」
隨意的束起散髮後,談無慾偕同素還真一塊整理起故人的墓塚,灑掃完畢後他雙手合十跪在師父墳前拜了幾拜,然後轉頭望向素還真。
「素續緣還好嗎?」
「怎麼突然問起那孩子?」同是雙手合十的素還真聞言詫異地看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師父的緣故…想想從你正式當爹後也沒好好恭喜過你一聲。」
「別挖苦我了…」憶起舊事素還真淡然一笑,拍了拍同梯的肩頭起身。
「無論如何師父就是師父,失職的是我這個做爹親的!不過師弟你遲來的祝福還是很受用,改天再正式介紹那孩子給你認識吧?」
「也好。有個當神醫的師侄,我想以後的武林生活會有保障些!」
「哈!不是我這個當爹的自誇,那孩子的醫術於我也是受惠良多,只不過啊…」
素還真沉吟了會,搖搖頭笑嘆道:「不管是前輩後輩還是我這個做爹的,受傷時他都只會把你當〝病人〞對待,嚴苛的很吶~」
「呵,跟我記憶裡素行不良的〝某人〞一點也不像!我想我們師叔姪倆應該會很投緣。」
「如此甚好。」素還真樂呵呵的笑得一臉無關己事,原因無他,選擇性聽話嘛!談無慾雖覺得那張笑臉很是礙眼,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大家都做師兄弟這麼久了這點默契他還有。
再多的諷刺對那人而言都只是馬耳東風,往昔的自己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魔,連這點也參不透!白氣得自己跳腳…也虧得素還真是這副脾氣,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希望素還真也能掠過重點的笑笑聽過去。
「素還真,今日在師父的墓前我要向你坦承一件事…」
「耶?」看著滿臉凝重的同梯雙手合十再次朝師父的墓拜去,素還真收起了玩笑的態度跟著乖乖低下頭。
「師父在上,弟子素還真與談無慾願於今日盡棄前嫌,往日恩仇在師父墓前說過就算、一笑泯之…師弟你現在可以安心說了!」
「素還真,誰叫你多此一舉…」
談無慾轉頭瞪了過去!素還真聳聳肩一派輕鬆的應道:「誰教師弟你一臉嚴肅活像要跟我開清算大會似的~過往武林路上風風雨雨誰沒有對不住誰過?若說出來你心頭會好過些我也不攔你,但些陳年舊事就別太計較了!」
「你以為我要跟你說些什麼?」
「不是過往恩怨情仇?」
「若還計較這些我不會考慮再次與你聯手。」
「無慾,師兄好欣慰…」
「收起你的婆媽不然我要翻臉了!」
談無慾忍不住在心內碎唸,這個素還真是怎麼一回事,死過一次後性格反而愈發接近從前的幼稚!還是因為這裡是半斗坪的緣故?似乎不管再怎麼無法無天的胡鬧都是被允許包容的事情…
嘆了口氣重整心情,談無慾很是認真的說道:「師父跟無忌都已經過世了,想想我們師兄弟在世上的親人也剩沒幾個…今天跟你坦承這件事也不過是希望你莫再重蹈覆轍……」
「無慾,師兄一直把你當親人。」
「這句不是重點!別亂打岔…好好一件事你要讓我說多久?」
「師兄比較希望聽到你坦承也把我當親人…」
「這種事還需要特別跑到師父墳前說嗎!總而言之我要坦承以前偷攔過幾回你要給素柔雲的家書,素還真你這個做兄長的真的很失敗──那種東西哪叫家書根本就是無聊到底的訓話大全!你該不會連當爹了都還是這副德行吧?」
「什麼!?你居然偷攔我給柔雲的家書!」
素還真聽後瞠大眼、一如幼時般直接了當的瞪過來,談無慾忽然感到鬆了一口氣的笑出聲!啊,事事不起漣漪總漾著張討厭笑臉的素還真,唯有這時才叫人感到真實的可愛。
看著自家師弟莫名笑得愉悅,素還真忍不住啐了聲:「師弟你也沒好到哪去,當年寫給談笑眉的尖酸刻薄哪句稱得上問候?」
「所以你也偷攔過我給笑眉的家書?」談無慾挑了挑眉,換來不小心漏餡的素還真尷尬一笑!
「呃、大家彼此彼此…」
「嘖~」
往事說開了,其實牽扯出不少令人悵然的回憶來──年少的他們天不怕、地不怕,恣意人生唯一的牽掛卻都是自家嫡嫡親的小妹們。談無慾不說、素還真也沒表態,但彼此心知肚明惹了就要有被對方報復到死的覺悟!
偏偏那年的小妹們為了個接天道從東家惹到西家,拖了整個武林浩浩蕩蕩的恩怨情仇,逼的兄長們不得不挽起袖子一同下去攪和個你死我活…
「算來算去我們都是不及格的糟糕兄長!」也不知誰先說了這一句,然後師兄弟倆同時笑了開。
那夜半斗坪的星空下躺著兩個曾經的少年,再次論著武林局勢與共商大計。
「素還真,死過一回你倒反璞歸真了…」議畢後談無慾仰頭看著漸淡卻仍分著半邊天的月色,微微笑了開。
「談無慾,再入紅塵你也真正無慾了…」東方魚肚漸白、旭日將升,素還真含笑的闔上眼──
今君見,日月實則並行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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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前言──重嬰嬰雙滿月快樂!!!QWQ
這篇域之北是說好寫給重嬰的生日賀文!結果我拖到了滿月時恰巧逢了重九,重嬰嬰很貼心的說要我先寫給後援會的應援文沒關係~(我自己也想一人獨享一篇文這樣比較夠誠意)
結果…事實證明我太小看三流耍冷卡文的功力OTZ媽媽這一卡又是一個月過去…重嬰嬰我知道你人超好,從不催我趕我還要我慢慢來!在下只有用爆字數來報答妳Q3Q
再次祝妳雙滿月快樂~~(可惡我下次一定要說到正港的〝生日〞快樂啦!)
附標:有些故事,砍掉重練會不會比較快?(媽媽這樣超哀傷啊啊啊~~Q口Q)
這篇【域之北】其實就是【海之南】傳說中的對篇,不用吐嘈我也知道上篇內容跟大家想像中的一定差很多~(傳說中的交換信盒在哪裡!?)
經過這次教訓我明白了,人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擅自亂加人物、亂添戲,否則談無慾會代替月亮來懲罰你!(喂)
卡了將進整整一個月的慘痛教訓啊啊啊~~~師弟我錯了Q口Q
這是某慕第一次挑戰談兄,沒意外的話應該不會有第二次XD不過卡文的主因絕不是因為談先生的關係!而是那個難得跟師弟對戲一整個變得幼稚耍冷到底加三八的傢伙~~~(三流不要轉頭我說的就是你!!!)
前頭都好端端的很正經,除了開頭第一句暗藏玄機的厚臉皮之外,其實一切寫來尚稱平順,誰知到了半斗坪開始玩起〝真心話大冒險〞(!?)後就一切亂了套…素同學說的每一句話不是幼稚,就是冷到我一整個接不下去只好通通都刪掉OTZ
所以大家目前看到的這一版是修過又刪、刪過又修後終於勉強見得人的版本,如果還是覺得某人三八兮兮又不正經的話,請待下回等他老婆出來幫他扳回形象XDD(喂)
其實在看早期戲時某慕一直覺得,那對師兄弟絕絕對對是妹控拍檔無誤!!!只是素還真妹控到不理人,談無慾妹控到三不五時在妹妹面前挖苦(寫成挖苦唸做〝關心〞)她,當初我一邊看談無慾的妹控(!?)行為一邊流淚,這位哥哥你好彆扭~~~~~
搞到後來兩位妹控的妹妹都討厭哥哥…(談笑眉:啊~談無慾我恨你! 素柔雲:素還真你去死吧!)嗚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慘的!?╮╯~╰╭
最後依舊是--
娘親眼中的真實之〝真心話、大冒險〞!?
「師父在上,弟子素還真與談無慾願在今日盡棄前嫌,往日恩仇在師父墓前說過就算…師弟你可以安心說了!」
「素還真,誰叫你多此一舉說些有的沒的!這麼想來玩清算?」
「咳、師弟你多心了,之後要再度攜手合作師兄只想聽真心話…來吧~這根樹枝轉到誰誰就先指定作答!」
於是在誰的夜城裡八趾麒麟急急而奔踹開了房門──
「無忌不好啦!!!」
「啊~是師父?真是久見了、愁月愛卿快去泡茶!」無忌天子起身朝八趾麒麟行了個禮,用著一貫溫和平緩的語調瞇著眼微笑說道。
「師父~不管有什麼事先喝杯茶順口氣再說吧?」
「看到你…天塌下來的急事都緩了……」八趾麒麟嘆口氣坐下後,禁不住又起了一身惡寒,捉著小徒兒的手叨叨絮絮的訴說起來。
「無忌呀~你絕對不相信為師夢見了什麼!你大師兄跟二師兄他們居然在我墳前大和解啊!!!」
「愛卿,茶泡濃些師父還在酣眠~」
「無忌你真的要相信為師!你師兄他們還說要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好好好──愛卿,茶不必泡了改熬帖酸棗仁湯給師父安安神!師父我跟你說~我最近又發明了些新東西!像這添了紫水晶的安眠枕很有效,還有這副蠶絲眼罩跟護耳您要不要拿回去試試?重點是用完記得跟徒兒說說心得,我的實驗數據很久沒更新了~」
「天子,你的茶與師父的藥湯泡好了。」
「愁月愛卿多謝妳~哈、哈啾!?」
莫名打了個噴嚏的無忌天子,正對上八趾麒麟欲哭無淚的眼神,忽然開始感到有點冷…而那夜半斗坪的星子正盛。
「無慾,就我們兩個人玩似乎有點無趣,你說要不要把師父跟無忌招出來一起玩?」
「素還真你就別造孽了…」
↑基本上光那句〝師父在上,弟子在下〞就夠我笑好久XDD
在墓仔埔玩真心話大冒險實在是太歡樂了~素還真你可以再幼稚點!
同談無慾從半斗坪回來後,屈世途發覺那人書房的燈火又開始徹夜通明,嘆口氣備好宵夜、敲敲門後就逕自走了進去。
素還真從書案上抬首朝他一笑,「好友,這麼晚了還沒睡?」
「因為最近琉璃仙境的燈燭柴火所費不貲!」哼了聲,屈世途沒好氣的將宵夜重重放上了桌。
「呃、素某會學著收斂點…還是我熄燈到涼亭就著月色看書?」一想到若大的琉璃仙境用度支出皆由好友操持煩惱,素還真有些愧疚的決定從今起多想想該怎麼開源節流…
「就月看書?你乾脆說要囊螢映雪、鑿壁借光算啦!」
「如是甚好啊~如果好友不介意牆上添個洞的話?」
「素、還、真──下個月開始帳簿你自己對!!!」
「好友。」素還真收起玩笑的態度坐直了身,「如果金錢用度上真出現了困難要早些同素某說啊!看看你暗自操煩到頭髮都白了…素某真覺得自己對不起青衣宮主……」
「那全是被你氣白的!你素家的金山銀山夠子孫十代吃撐了還有剩~別歪想些有的沒的!」
「這樣啊…」素還真笑吟吟的指了指燈燭,「那?」
「那是要你早些睡!」
「好友真是用心良苦~」
「我倒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哈!」朗聲一笑,素還真起身替屈世途搬了張椅子,「難為好友多方替素某設想,素某欲以清茶為謝,翠螺黃棪任君選之。」
「免了、免了!雖然難得能喝到你泡的茶但我今晚還想睡。」忙不迭地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後,屈世途將裝著宵夜的白磁蓋碗朝素還真推去。
「總之要徹夜讀書擬計的都隨你!前提是先把那碗養氣的血燕蓮子湯給喝了~」
「好友,素某會被你慣壞的。」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給人慣出來的?才剛活回來就別急著去死…平時沒事能補就補,我跟自己說過若你這個害人精還能再回來的話,定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嗯。」聽著屈世途叨唸式的關心,素還真輕應了聲後將掌心暖暖覆上那雙經年累月替自己操持大小事務的手,「好友,素某很高興能再回來…」
聽著那人溫雅帶著笑的嗓音染上些許嘆息,屈世途抽出手反搭上胡亂拍了兩下、慌忙別過頭去,「咳、人老了不中用,才方入冬就容易眼睛喉頭犯癢!沒事我要先去睡了──」
「那好友早點歇息。」
素還真起身送屈世途至書房門口,明晃晃的月色照著迴廊灑落一地清秋,他凝著屈世途邊走邊四處仔細巡視的背影移不開視線…卻看他那愛操煩的好友行了數歩後忽又轉身朝他走來。
「好友?」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上回託我去雲塵盦找的書看了沒有?」
「書已閱畢,上回多方偏勞了。」
「你真看過了嗎…」
「好友何此一問?呃、書裡夾著什麼嗎…」看著屈世途緊蹙著眉的神情,素還真仔細思考了會後臉色一變!
「書裡沒夾什麼,不過你沒注意到書放在什麼東西上頭?」
「不就是書案的櫃子上?」
「明日起咱們三餐飯後加夜宵改喝清肝明目的杭菊枸杞茶。」沉了臉,屈世途不無憂心的說道。
「好友,杭菊性寒入冬了怕是不宜多飲…」略為尷尬的一笑,素還真自動退回了門後,「無論如何多謝好友提點!」
「先說好無論如何都不能發火啊,否則咱們三餐飯後加夜宵改喝蓮子心苦茶!」
「是發現了後素某該生氣的事嗎?」
「不盡然…不過我還沒想到你若是鬧起彆扭來該吃什麼好……」
「聽完好友這番話後實是很難叫人不介懷。」素還真略感無奈的微挑著眉,怎在他這好友眼裡自己總像個孩子般豆子眼雞腸肚的?
「唉…總之你好好找找吧!這一局算我輸了~」
「對局者誰?」
「等你找著了就明白。」
擺擺手,屈世途轉身朝自己的寢間踱去,素還真關上門後風速回到書案旁開始翻找!移開了成堆成疊的謀略計畫和典籍,他憑著記憶朝當初放著書冊的位置探去──上等檀木絲滑的觸感流過指尖,他沿著邊脊撫至側邊摸著了扣鎖才發覺不是案櫃,而是個與書案同材質的木盒子。
「這是…」
素還真捧起木盒走至一旁的檯几,窩進有著舒適靠墊的羅圈椅中思考起來。
啊、應該是他復生之前的事了…
素還真微微笑了開,修長的指節細細撫著木盒,他還記得那年他的孩子第一次捎了家書回來的情景。
他其實是很不甘心的!看著好友與續緣間自然的魚雁往返,而自己卻只得了張天外南海局勢分析書…
寫回信的那個晚上,他第一次知曉了腸思枯竭的滋味,沾滿墨的狼毫筆往往在信紙上落了〝致吾兒續緣〞幾字後便停了下,素還真苦笑著放下筆,看向滿桌十來張只寫了孩子姓名便做廢的信紙,頭一回覺得寫封家書比對付一百個潛伏的敵對勢力還累……
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拿起屈世途塞給自己當參考的家書,素還真邊看邊蹙緊了旋眉喃聲唸道:「〝聽說往返天外南海與中原時都要搭雪船,伯伯那時忘了幫你準備禦寒的衣物,特別隨信寄上…〞續緣又不是不會武功,此等寒意稍運內力即可抵禦哪需什麼皮裘?再說續緣又不是三歲小娃,哪需叮嚀這囑咐那的這般囉唆…」
但是不可否認的,每每讀著屈世途特有的叨唸式關心,總是有股暖意溫得人整個心頭都熱了起來…除了些前輩,任何武林名宿在他那好友眼裡都只是些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他與續緣。
小心翼翼地將屈世途寫給續緣的信封好,素還真再次提筆支著下顎奮鬥起自己未完的家書。
不對!這句那日續緣出門前交代過了…
不行!這句屈世途寫過了……
就這樣直至天欲將明,滿桌子散亂的信箋沒一封完好,不是寫了自己不滿意就是太過彆扭到接不下去!他不是屈世途、他不是秦假仙、他更不是前輩…素還真很悲哀的發覺,換個身分模擬他們寫信給續緣都比自己容易……
回過神素還真看了眼筆下這封信,紙上不知何時密密麻麻寫滿了〝續緣〞二字,他嘆了口氣慎而重之的再寫了遍。
「這名字取得還真是好…妳當年是怎麼想到的呢?」
素還真用指尖描著墨痕,落在緣字的最後一捺,晨曦透著窗灑落,他覺得有些刺眼的闔上雙目卻只見一片朱紅──
「…是妳又該怎麼寫……」
徹夜未眠後的微啞嗓音,在這寧靜的初晨泛起滿室空寂,記憶裡太過鮮明的朱紅怎麼抹也抹不去…素還真遮在眼上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最後他依舊只能〝禮尚往來〞的回了封中原與天外南海情勢分析書給續緣,不過在那日後他開始利用自己難得空閒的時間,練習寫家書給他的孩子。反正終歸是寄不出的,那麼何妨放縱自己當一回傻爹親?
於是他把自己所有的關心、叮囑、和他一直藏得很好的在乎與想念,寫成了一封封的練習信,然後秘密鎖進木盒裡。
久了,除了給孩子寫信,他也開始練習給其他人寫信,特別是那些再也無法輕易相見的回憶。
所以在人前他依舊可以是那冷靜到近乎無情的素還真,因為他所有的不安、牽掛、憂煩與愧疚都只是一封又一封的練習信,寫著不同的人名牢牢鎖在箱盒裡…
結束了回想,素還真想著該把近期在北域發生的軼事趣聞寫下與續緣分享,不能相見的日子裡,或許這封家書能稍稍彌補他這不盡職的爹親對孩子的關心。
「練了這麼久,也該真的寄上一回…」他對自己這麼說道,然後起身至書案尋著筆墨紙硯書寫起來。
將信折妥封緘後,他又看了眼放在一旁檯几上的檀黑木盒,想起幾日前與談無慾的一番深談,「還是該請師弟幫我看過後,順便讓他送去呢?」
若他沒記錯的話,那檀木盒裡也放了幾封給差點變成他回憶的、予談無慾的練習信…
「若真給他送去不知會有何種反應?」
素還真輕聲笑了起來,決定開箱找出後盡快毀屍滅跡,畢竟現在的談無慾已非當年需他在信裡叨唸痛惜的那個人。
微傾著手捧過沉甸甸的木箱揭起盒蓋,過滿的思念一口氣滑散了開來!素還真愕然的看著散溢滿地的信紙上,工工整整寫的全是〝爹親〞兩字──
「怎麼…」
素還真愣愣地彎身拾起一封封屬名予他的信箋,拆開後才發覺,那是他的孩子同他一般用著最笨拙的方式摸索描寫出的親情。
「真沒辦法啊…采鈴,看來我們的孩子還是像我多了些……」
燭光曳曳,他在逐漸微弱的燈火下一遍又一遍讀著直至模糊了字跡,然後在闃暗的書房內止也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次夜,離北域千里之遙的江南某地,青年在碑前燃著一盆火光,捧著信輕聲唸著唸著就笑了出來,「我還不知道爹親這麼浪漫──」
「咳、續緣你在做什麼…」
青年聞聲回過頭,看見自己的父親一身風塵僕僕、滿臉複雜的朝自己走來,不覺莞爾地燦笑了開。
「孩兒在當爹娘的信差。」
「你啊…」微凝著的旋眉蹙了又放,素還真終是長長嘆了口氣,單膝跪於碑前、緩緩撫著墓石輕聲笑了,「說不定骨子裡還是像你娘親多些。」
「續緣自是像爹又像娘了!」跟著跪於一旁的素續緣,雙手合十拜了幾拜後難得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
「爹親怎麼找到這兒來?」
「那個木盒子裡有我寫給你娘親的信。」
那夜得了意外的驚喜後,很快的素還真便想到自是與素續緣交換了信盒,去了醫廬尋不見人,便千里迢迢追尋自此。
「若有惹爹親不快之處,續緣向您道歉…」聽出素還真語調裡蘊著特殊的情感,向來乖巧的素續緣有些不安的低下頭。
「無妨,反正我剛好缺了個信差,怕是沒人比你更適任。」笑著揉了揉孩子的頭,素還真將目光凝回碑石,「只是有些話,我想自己對你娘親說…」
從續緣手中接過信,一封封放進火盆裡,隨著焰色噬去墨字,素還真溫雅的嗓音低低融入風裡。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前夜雨鈴…
「我這算…醒得太早還是太晚?」
青年聽著父親嘆息的低語,霎時明白了琉璃仙境迴廊間與父親房裡懸著的,原來都是相思的風景──
夜漸深沉,星火四散只剩月色冷冷的照著,素還真一頭雪絲隨風散曳顯得無比蒼涼。
「爹親…」素續緣擔憂的輕喚了聲,素還真側首對他一笑!
「吾無恙,待會我們一起回醫廬吧?爹親帶了些東西給你。」
「嗯。」素續緣頷首跟著微笑起來,然後轉身從包袱裡捧出了只木盒,「爹親寫給其他叔叔伯伯的書信,續緣沒敢碰!全給您放在這箱子裡。」
「那趁今日一並清償吧?」
素還真接過後笑著再引了盆火,練習的思念傾洩後在暖焰裡昇華!烈烈火光中他們父子倆並肩佇立,觀覽風旋著餘燼舞向天際…
「無論遲了多久,能收到信就是件叫人愉悅的事。」素續緣笑著,微微倚向父親的肩頭。
「是啊…」
說不出口的殘溫拂了一身還滿,那夜的江南下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全文完)
慕曦語 寫于2008/10/8~2008/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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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副標:事實證明,有些故事爆字數會比砍掉重練更快!(萌神說,撐久了就是你的~)
啊啊~終於打上全文完幾個字某慕感動到都要哭了Q口Q
怎麼可以卡這麼久啊…所幸最後有驚無險不用全坎掉重練XD原本擔心比例不均、焦點轉移的問題打算把談兄屈伯的戲砍掉,幸好在素還真與續緣的力挽狂瀾下爆字數,下篇的字數最後還比上篇多上好幾百,算是五五打平了~
有銀耳血燕蓮子湯當夜宵真~好~~屈伯真是萬能貼心到大家都想要!(尤其是趕稿的夜裡…)於此順便推一下清肝明目的杭菊枸杞茶,因【域之北】爆肝的夜裡,隔天都少不了自己煮個熱熱的一壺來喝心安啊…可惜要入冬了,看來得尋養肝新配方OTZ(哪個養肝藥材不是性寒?)
是說發現交換信盒還真是一波三折,感謝師弟~你家大目師兄如果不是想著要毀屍滅跡的話說不定不會去開信盒XD(素:難得劣者這次鼓起勇氣打算真寄封家書給續緣…)
寫完【域之北】後發現要那三八兮兮、耍冷又不正經的傢伙恢復正常,只有請出他家老婆兒子來~果真有采鈴坐鎮後頭一帆風順啊…正經到我還以為自己另開新篇(喂)
海之南、域之北,於是這個故事終於真正結束了。
謝謝大家的賞文~>W<
最後依舊是──
娘親眼中的真實1──三流絕對冷笑話無言大全!
「我倒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唔…大概因為新軀體是梵蓮塑成的吧?」
↑素同學你到底在牛頭不對馬嘴些啥啊~~~這是因為你這樣三不五時冒出奇怪的對話來我才會連卡一整個月!!!(抱頭崩潰)
冷到卡文也是種囧的極限啊… =〝=╬
娘親眼中的真實2──關於那場餘燼雪。
說不出口的殘溫拂了一身還滿,那夜的江南下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我開始羨幕起爹親一頭白髮來了…」
清理著烏髮上難纏的點點白灰,藍衣的青年蹙緊了眉。
↑文學的浪漫與美感到了現實說不定只剩無言~老實說一頭灰真的是叫人不囧也難OTZ(然後諸如秋季來臨玩落葉拋灑會掉毛毛蟲之類的我想吐槽很久了XDD)
所以那個看似撒嬌的倚肩動作說不定其實是在偷擦灰啊ˇˇˇ(素:難不成你就不能大發慈悲的留點美感給我嗎…)
娘親眼中的真實特別篇──誰人遺我雙鯉魚?
傳說裡有座都城,居住著過往所有回憶。
那日夜城裡起了一陣騷亂!布袋師腳步急急,流墨似的黑髮旋著風的弧度,奔至目的地後單手撐牆一個翻身就從窗躍進了房裡。
「師妹大事不好了!」
「嗯?」紅衣雪膚的女子見怪不怪的抬首笑應了聲,黑髮的布袋師掏了掏布袋取出一疊信攤上了桌。
「那傢伙居然給我來信而且還寫得噁心巴拉的~該不會是打算下來同妳團聚了吧?」
「你期待嗎?」紅衣女子支手托頰盈盈笑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他敢現在下來我就再把他打回去…」布袋師搔了搔頭、偏過臉去咕噥道:「我氣還沒消呢~」
「那就煩請師兄再氣久一點嘍?」
雙手抱胸,男子回眸凝著女子恬靜微笑的面容跟著促狹地笑了起來。
「瞧妳這般高興的模樣,想必那傢伙也給妳來信了吧?」
「不過抄了幾闕詞罷。」
「唷~下回叫那傢伙放精明些!與其燒些沒用的廢紙下來不如銀元來得實際──」
「師兄,有道是〝家書抵萬金〞啊!」
「哧~」
那日夜城裡信箋如雪片般紛飛,件件是遲來的思念。
↑特別寫給重嬰的小番外ˇ想到重嬰就少不得提崎路人啊!希望妳能喜歡XD
然後這回用了江南系列中設定的夜城,現在想起來真是好懷念啊…(快回去趕稿吧!)最後依舊讓上回很是歡樂的八趾麒麟師父與無忌師弟來個HAPPY END~
「無忌~你師兄他居然給我來信了!!!」
「愁月愛卿…我看師父這回真的病得不輕……」
「天子,我忘了跟你說剛剛有信到喔~」
↑由此可知,對某些人而言接到素還真來信比世界末日還讓人驚恐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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