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0日 星期六

總是這般奔波忙碌…是否偶爾也該……放鬆一下?




「哎?」

「明日一早便出發吧。」

「可是……」

「嗯?」

「是……」認命般的低應,語調之中猶帶一絲對面前那人回心轉意的期待,卻也明白,約莫、可能、大概、應該……聽話才乖……

誰讓面前那人,尾音一揚鳳眉一挑,便是代表此事無轉圜餘地。

但是,事情又怎會演變至此?

白髮的儒生低歛著眉眼,不停把玩手中已盡茶盞的苦苦思索,怎麼也想不出面前佛者何以突如其來的念頭?

不甘無奈又帶有一點自憐自哀的表情,佛者舉杯唇畔掩住那隱隱的笑意,卻又不掩對儒生此般苦惱模樣發自內心的愉悅。

「前輩……」一抬首,捕捉到佛者眸中流轉的涵義,白髮儒生頓時靈光一閃。

不就是前日臨睡前小小的叨了句許久未不帶任何目的的四處走走嗎?怎知竟讓佛者聽上了心……﹙←表問某堯臨睡前係蝦米意思,這邊很純潔來著XD﹚

「茶涼了。」

「啊?」一句茶涼了喚回正準備陷入深深自省的儒生神志,熟練的去舊溫壺沖茶……自是無暇再去檢討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此果真乃千古名言云云。

面對這樣的佛者……吃過的虧太多了。

「魔界自有莫召奴監督,天外天那方葉小釵也早已出發;其餘蠢蠢欲動者……秦假仙三人足矣。」明白儒生的掛慮,佛者再啜一口清茶後不急不徐才道。

事已至此……再反抗無用。儒生自是了解佛者說一不二的雷厲風行。

轉頭望向天際,愈見低垂的西暮在天之一邊染上一層與佛者面上心上同樣愉悅的薄紅,卻仍不見有起身回轉的絲毫跡象……恍然,佛者已打定主意長期鎮守在此直到認為夠了、滿意了…不然他是別想回家了……

※※※※※

青楓林中,黑髮的白衣儒生低頭思索著,略帶苦惱的神情,無意識的玩轉手中書卷,似是對自己為何身在此地而感到困惑……

事實上,正是。

想起一早天纔方亮,那目無尊長一點也不可愛的小小書僮竟一把扯起日前曬得香香暖暖的被子,連同被窩裡的他狠狠的晃了數把,還義正辭嚴的以關心之名行教訓之實的好唸了一頓。

「先生,您不覺得每日睡到正午,想到了才吃,吃飽了又遊手好閒一下午的生活對您的身體健康有非常大之危害嗎?」

不覺得、不覺得…一點也不覺得何況他可是看書看到近丑時才入睡的啊!

奈何,此話消失在一張微笑卻又青筋畢露的小臉之下。

這年頭啊…因為太過認真而被趕出家門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吧……

足下不知不覺的走,又不知不覺的來到楓林深處,驀地發覺此時此景此地似乎有些熟悉。

「啊!」是了。一擊掌,想起了究竟因何眼熟。

那是個一樣的季節。

與那人。

一樣的盛夏、一樣的晨光;一樣的楓林及……一樣自枝上垂落的飄散長髮。

「久見了,好友。」

莫非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幻覺加幻聽?!

※※※※※

素還真不否認他是有想過前往拜訪的。

不過在此時此地此景相遇純屬偶然。

只是瞧那好友瞪大眼睛的驚喜模樣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是的,是驚喜絕不是驚嚇、驚駭、驚魂未定諸如此類。

所以才在發覺那道身影時刻意隱住自身氣息好讓許久未見的好友『驚喜』一把。

可惜,北窗伏龍並不這麼認為。

「好友……」

喜……自是有的,只是那『驚』字更為深刻。

「好久不見,今日怎如此興致?」一躍而上,懸坐特意讓出的空位好讓那人枕得舒適,卻也不免略略擔憂的執起一手細細探察。

「被趕出來的。」沒好氣的重新閉上雙眼挪個好位,倒也沒掙脫好意的診視。

「有些勞累倒也無礙。」

「嗯。」疑惑的重新張開眼。怎覺得這好友……突然的愉快起來?

莫非他操勞過度是好事、還是他被趕出家門很是應該?

「沒事。」安撫似的順了順髮,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

日頭越見天頂,稀疏的楓林已提供不了多少遮掩,北窗伏龍望著那張仍顯疲憊的睡顏感慨著。

早知如此便該帶人回碧玄草堂休息了……不禁埋怨起那位佛者,這般該是漠然不顧一切的好好休息個三天三夜才是。只是……又復轉念一想,身在仙境,怕是又不得閒更遑論休息……再加上面前這位雖不至於稱上麻煩製造者卻恐怕也相去不遠的好友……

嘆。

「……蓮……白蓮…好友……」

朦朧中的叫喚,熟悉不真切的語調,讓乍醒之人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醒了?」

「唔……抱歉。」發現幾乎是躺在別人身上睡了一上午,素還真真誠的道了歉。

「無妨。」看著雖是如是說卻沒打算挪一挪仍舊賴著那人,北窗伏龍無奈低笑,「要不……回草堂再休息片刻?」

卻見那人認真回答:「吾是來遊山玩水不是來睡覺的。」

「……好吧。」依舊是略帶無奈的笑,「那麼敢問素賢人打算由哪處開始遊山玩水呢?」

「這嘛…自然是……碧玄草堂啊。」

※※※※※

「公子,請上座。」

「公子,請洗手。」

「公子,請擦臉。」

「公子……」

「蘅蕪……」瞧那打從一見好友便奉這侍那的勤快模樣,北窗伏龍單手捂額忍無可忍的喚道。

「是,先生有事?」

「……無事。」聽似恭謹的答話,可惜那廂連頭也沒回過……北窗伏龍無奈放棄。

「公子渴了吧,蘅蕪去煮茶。」

「蘅蕪。」白髮儒生拉住打從他一來到便忙錄不已的小小書僮,「你可不能剝奪吾之樂趣啊。」

「啊?」順著白髮儒生的目光望向桌上那一應俱全的茶具,「可是…可是公子是客,怎能、怎能讓公子……」

「好了,讓蘅蕪去吧。」黑髮儒生一把拎開小小書僮,「吾可還年輕不想過早體會人生百態。」

終於打發掉表現欲望過剩的書僮蘅蕪,北窗伏龍鬆了口氣來到案邊坐下。

嗯?竹榻呀……自是讓給謙稱不過一大清早不顧路途迢迢千里趕路至此探望至交的賢人專屬了。

「噯…好友此話何意?莫非是嫌棄劣者手藝……」

「豈敢、豈敢,不過蘅蕪所說…來者是客豈有讓客人親自動手之理?」

「唉……想不到在琉璃仙境時泡不得茶,來到此地亦泡不得茶……」

忍不住白了那人一眼,在琉璃仙境誰人不曉只需白髮儒生無辜的眨眨眼兒,自是有那天下第一巧手樂顛顛的親自上茶?

「耶…好友為何這般看著劣者?」

「算了算了,吾自是說不過名滿天下的清香白蓮。」話鋒一轉,倒是想起一事,「稍早吾觀你脈象,雖是並無大礙卻也稱不上極佳,可是遇上什麼麻煩,可需伏龍……」

「自是需好友幫上一忙。」回以燦爛一笑。

看那人俐落地起身解髮脫衣,北窗伏龍連忙擺手揮止。

「這……便是你說要幫的忙?」

「既然白蓮身有微恙,自是需身為好友的伏龍先生『妙手』回春啊。」不明所以的停下動作,素還真偏頭凝神思索片刻,「嗯?莫非在此地有所不便?」

「倒也不是……」只不過怕得罪某位先天罷了。

「那便是了。」語畢,理所當然的繼續脫衣。

「唉……算吾欠你的。」北窗伏龍哭笑不得的近身蹲下,替那正在與繁複衣衫搏鬥掙扎的儒生褪下鞋襪,「若讓他人見著大名鼎鼎的清香白蓮這般模樣,真不知該做何感想……」

「唔……切腹自殺如何?」好不容易擺脫了外袍中衣,繼續轉戰更為繁瑣的內衫褲結,「還不是一線生偏要把衣衫弄成這樣,若是能一拉便解的多好?」

「呃,吾想……他是認為這樣比較符合清香白蓮的身分。」算是婉轉的勸慰?

「清香白蓮什麼身分?再複雜的款式還不是一刀就能解決……」

「……」無語。

這人到底是真有自覺還是在開玩笑?

「還不躺好是需要吾全套服務嗎?」

素手一指黑髮儒生,「硌人。」

「是是。」暗自翻個白眼。

「嗯……」

「啊!」

「唔……」

「輕點……」

「先生!」跌落的脆響掩不去稚嫩聲音裡的震驚。

「先生你、你怎麼可以對公子做出這種事情!」蘅蕪怔立門口,已空無一物的手揪緊袖沿。

「噯……」自身僅剩的單衣、掌下幾近全裸的軀體,北窗伏龍難得呆了一呆。

「……先生我討厭你!」脹紅的小臉,自顫抖的口中爆出一句。

「唉……」

「好友你……被討厭了呢……」支起上身,素還真目視飛奔而去的小小背影感嘆著。

「這要怪誰?」北窗伏龍再翻個白眼,「推拿就推拿,沒事發出那種聲音做啥。」

「痛嘛……」重新伏回竹榻,不忘補上一句,「不用吾替你解釋?」

「你會認真解釋?」沒加油添醋就算上蒼垂憐了……

「不會。」

「那就是了。」

「好友推宮活血的技術退步了。」

「你當吾是專門科的嗎?」惡意的在腰上一施力。

「嗚……痛!」

「活該!」

※※※※※

依舊是晴朗的一日。

大街上一對儒生格外引人注目。

白髮黑衣、黑髮白衣,相映成趣。

一旁書僮打扮的少年眼眶仍泛著微紅,卻是不停張望四處打量這難得一來的熱鬧市集。

「小心。」北窗伏龍一把扯住自家書僮,勘勘避過了橫出的推車販子,「吶,可別走散了。」

看了看黑髮儒生伸出的掌,卻是羞赧的往旁一步,怯怯的碰了碰另一人的指尖。

「咦?」愣了下,反手握住小小掌心,「蘅蕪也很久未出來逛逛了吧。」

「是,先生每日皆在草堂未出,所以除了採買日常用品外,蘅蕪自是隨侍先生身旁並未外出。」

「這倒是怪吾之不是嘍?」否則怎特意加重那每日與未出?

「蘅蕪不敢。」望著作勢欲敲卻遲遲未曾落下的書卷,小小書僮吐吐舌尖更往另一人身邊靠近。

「唉……這刁鑽性子,真不曉得打哪學來的。」故作無奈的攤手,倒也沒打算繼續追究。

「自是先生教導有方。」

「呵……好個教導有方,只是蘅蕪,千萬可別學你先生那般懶散性子啊。」

「蘅蕪曉得。」

「你們……今日就是存心來消遣吾了?」瞧蘅蕪那『捨』先生『就』公子的模樣,還真不忍心告訴他以前捉弄他最兇的『先生』,實乃一清香白蓮替而代之。

「不過說起懶散嘛……」意有所指的望了望白髮儒生一眼,似是在說昨日睡了一上午,推宮過後又睡了一下午,直到浴畢又睡了一整夜那人才真是懶散無疑。

「唉呀!前方人群怎如此聚集?」狀似充耳不聞,素還真瞧著不遠處興致勃勃。

「哎,慢點、慢點。」真走散了,恐怕自家書僮會被賣了還幫忙數錢。

「好友,聽聞前方有位大師正宣揚佛法……」

「知了知了。」

片刻,三人已立於偏遠的陰暗屋角,只是人群業已逐漸散去。

「似乎是來晚了呢,不過……」

「似乎是……」

頗為眼熟呢。

靜觀獨坐中央那人並未因群眾散離而起身,卻見翻手輕拂,一把素雅的箏便這麼橫臥正前。

箏上……無弦。

遠望著虛指撥弄的佛者,蘅蕪雖困惑,但也學著身旁二人靜靜聆聽。

僅此一曲。

撫箏那人便在一曲之後悠然離去。

「嗯嗯……好箏。」黑髮儒生點點頭。

「嗯嗯……妙音。」白髮儒生也點點頭。

「哦?好友聽見了?」斜睨。

「自然,無。」回視。

「?」滿臉疑問不解的小小書僮。

「呵……素手翻揚挪移間,自是妙音。」撫了撫疑惑書僮髮頂,算不上解釋,卻也成功讓他恍然的隨之點點頭。

「懂了?」終於逮著機會敲了因微羞而不及閃躲的自家書僮腦門一記,「還以為好友能得有幸聽上大師的無弦之音呢。」

「耶……素某乃一介俗人,俗事入心,又豈是天音的有緣之人?」﹙注﹚

「亦同之。」頓了頓,「不知好友家那位佛者又如何?」

「這嘛……」略為出神。

「哈!好友可是思念了?」

「是。」

「哦?」頗為意外的挑眉。這白蓮是轉性了不成?

「出門在外自是想念家中一切。」回以純良一笑,素還真舉步牽著又開始困惑的書僮向前邁去。

「嘖嘖,難道是白蓮嫌碧玄草堂不及仙境的富麗堂皇……住的不甚滿意?」

「豈敢。」不過思念那張可以滾來滾去的大床罷了。還有,什麼叫富麗堂皇?

「唉,還是在下伺候不周才讓好友萌生思念之心呢。」快步跟上,故作委屈的搖頭晃腦,「看來伏龍依舊是比不上好友家那位前輩者啊……」

「既是如此……今晚就請你更、加、賣、力、了!」張口好友家、閉口好友家的,果真久未見都忘了禍從口出乃至理名言是吧?

「自然,如果一雙手臂不夠,伏龍也不吝於提供自身微薄的身軀來讓白蓮使用啊。」

「先生你又想欺負公子了!」

「哈哈……」

「走吧、走吧……」

注:此處俗人做未出家的人用,俗事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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