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野記］絕響 作者：護玄

絕響







山下賣花糕的老人死了。

一直以來，雲門一家最喜歡花糕的口味就是山下那一家老人和女兒開的小小店舖。

很久以前，雲門裡面幾個悠哉的好事兄弟曾經整垮過老人對面的高級糕餅店。





「這樣以後不就沒有好吃的點心了？」

發出不合時宜哀嚎的，是那間糕餅店的最忠實顧客。

然後一笛子被敲掉那朝天哀憐，「我今天和鍾雲下山時候他女兒給了我們白帖。」從袖中抽出一抹白色，放在雲門老大的手上。

聽說是某天早上起來，老人就在睡夢中過去了。

走的安穩，連一點症狀和痛苦都沒有，就連看起來都還像是在睡夢之間。

這讓韶雲想起來很久以前和兄弟們討論的，人生最後一程不外乎就是希望走的安穩，不要受到病魔等等折磨，這樣就算完美過完一生。

「聽說那位姑娘要關了糕餅店，畢竟一個姑娘家自己在外拋頭露面的不好。」鍾雲盡責的幫其他兄弟解說。老人在生前就已經有請人幫姑娘物色一個不錯的對象，所以仲介的媒婆希望姑娘在百日內先嫁出，否則得等過三年。

三年守孝，是姑娘的堅持。

老人的眼光不錯，對象是隔壁村莊一個務實的年輕人，家裡只有一個母親。

年輕人表示希望尊重姑娘的考慮，也可以等待她三年的守孝時間。

姑娘的對象家中環境還好，年輕人是打獵靠生，平常掙得銀子足夠養活一家，閒來沒事還學了一手肉餅的技巧叫賣。

「是十五出殯吧。」一邊翻看著白帖上的告知，遊雲慢慢在心底規劃那一天的行程。

話說回來，姑娘一手糕餅活兒似乎也不像她父親的好，記得每次開爐到最後的調味都是老人主手的，雖然留下詳細的譜記，不過可想而知是一樣東西不可能兩人相同味兒。







絕響，大概就是這樣。

一個人的最好手藝，沒有第二人可以模仿出來。

等到過去逝世，那門手藝就這樣消失在人世間。

老人出殯的那一天，姑娘最後一次生起了烤爐，將父親一生得意的研究一一般上桌面，送給所有來幫忙的街坊朋友。

「以後怎樣打算？」

和其他兄弟一起換起素衣，韶雲忍不住又多事的探問起來。

姑娘搖搖頭，表示說會先嫁予隔壁村的年輕人，畢竟她不好請人家多等三年，且這樣一來父親的後事會有人幫著打理。

招魂幡高高的立在小小的墓邊，白色的冥帛隨著風被捲開，散出一朵一朵的花瓣。

老人生前朋友親戚並不是很多，所以為他上香燒一張紙帛的大多是以往的熟客和街坊。







「突然想到，如果以後我們都埋下去了，然後也算不算絕響？」

抱著熱呼呼的糕點，一行人走著歸回的路顯得稍微緩慢，然後仲雲像是想了很久之後開始有感而發起來。

「笨的絕響？」旋著迪，稍微落後眾人有段距離的冷哼不輕不重的跟著響起來。

「你說什麼！」

那包糕點被傳到遊雲的手上，後頭兩個人開始大打出手。

山邊小路的蟲叫聲安靜了下來，變成某人怒氣的聲響。

「好可惜喔，以後沒有很好吃的點心了。」瑟雲跟在韶雲後頭，方才山下幫忙姑娘作些雜事休息的時候已經吃過姑娘親作的點心。

同樣的花糕，同樣細緻軟棉的口感。

就是味道已經不甚相同。

老人作的花糕細緻入口極化，而且不多甜也不過膩，食完以後還會留下令人回味不已的淡淡香氣。

姑娘作的花糕綿密軟棉，不甜也不過膩，花糕本身也帶著令人垂涎的清香。

可是怎樣吃，同樣的東西就是不同味。

更重要的是，以後餅店就沒有了。

「也許以後我們可以到鄰村看看有沒有餅店新開張啊。」鍾雲微笑的說著，姑娘的丈夫也會作肉餅，說不定隔一段時日會看見熟悉的身影在隔壁村新開的餅店穿梭。








「也許不久以後，大家都要忘記那花糕的味道。」

回到雲門之後，一群人聚在熟悉的後院迴廊。

大概多少是今日幫著喪家出殯，感觸好像也特別多了。

遊雲照例將點心給妥妥放在盤上，和一壺剛沖好的香茗。

「時間很容易帶走沒有留下餘地的東西。」霓雲一邊翻著書本說到，「留下的機會只有人生這麼一次，忘記留下，從此就不會再出現了。」

然後，不會讓你有沒有想回過身尋找的機會。

「這麼說，關於那些絕活什麼的別人學不來，人也應該趁著絕活還在的時後努力將他記下，往後了絕響才能靠著記憶一次一次的回想。」很消極的辦法，可是也是唯一能保留的辦法。

「這麼說．．．．．」塞滿一嘴巴甜點的仲雲把眼光擺在端坐在另外一邊喝茶的某人，「曲雲應該多吹笛，這樣以後你死了我們才不用緬懷你。」

啪的一聲，銀色落在亂發言的人腦袋上，彈了一下回到主人的手上。

「放心，我不會比你早死的。」他會先變成壞心眼的老頭整翻他。

瑟雲疑惑的想了好一陣子，「那這樣說起來，我們以後要多看佾雲舞劍、多吃遊雲的東西、多問霓雲問題、多幫韶雲找麻煩、多看仲雲挑釁還有．．．．．多吃鐘雲的藥？」最後一句說的遲疑。

所有人通通愣住。

曲雲突然很佩服這兄弟的聯想能力。

「瑟雲．．．．．我是麻煩處理專家？」哭笑不得的雲門精神領袖指著自己，原來他在兄弟心目中是這樣的喔？

「挑釁！？本大爺那叫做行俠仗義！」仲雲跳起來，用力的搓揉他的腦袋。

被點到名的另外幾人只是彎起笑容。

反正遊雲作吃的很正常，佾雲舞劍也是日常必有，霓雲一定是有問必答的。

只有鍾雲挑起眉頓了一下。

「瑟雲，你想多吃藥我也不反對。」

他架上的毒藥、瀉藥、胃藥等等已經放很久了，不知道過期了沒有。








絕響的活兒總會有新的替代。

或許很久以後，會有人開發出同樣的活，也或許會有人更上一層樓。

總之，世代傳承不就是這麼一回事。

絕響也可以說是一種不斷更新的東西。

後世代的人為了尋回那活兒，會下更多更多的功夫來尋找前人足跡，或是超越於他。

雲門家山下的餅店關門之後的第三年，聽說鄰鎮開張了小小餅店。

店裡有著山產肉餅，還有綿密細緻的糕點。







「我再去拿新的點心。」

看著迴廊上的盤子被一掃而空，遊雲站起身來收回空空的盤。

早知道他們今天會坐很久，所以除了山下帶回來，他另外也蒸了一籠給他們吃到撐。

甜甜的香氣回盪。

遊雲第二次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冒著熱氣的粉紅色花糕。

坐離最近的韶雲輕輕的拈起一塊。

向來都會留給兄弟先吃然後自己再吃第二輪的，「遊雲的手藝以後肯定也會成為絕響吧。」淡淡的笑著，然後咬了一口花糕。

另外一邊的幾個人一見點心又捕上，又紛紛圍過來搶食。

然後和韶雲一般，愣住。

「遊雲．．．．．」

「我在？」

「你今天的花糕還真好吃啊．．．．．」

好吃到讓他們以為是以前那個老人作的綿密口味，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是嗎，那位姑娘說見我也喜歡作吃的，所以將她父親的點心食譜抄了一份手稿給我。」抖抖袖子，取出厚厚的一本紙書。

「原來是這樣啊。」下意識，又咬了不過甜也不太膩的點心一口。

「我還是第一次作這種的點心，好吃吧？」負責作甜食的人發出很無邪的笑容。

．．．．．

．．．．．．．．．．

「很好吃。」

好吃到幾乎讓他們以為剛剛抱怨成為絕響的點心那件事情是假的。

「那就好。」








後記

結論，原來遊雲才是雲門家最厲害的（笑）。



絕響是昨天某玄和家人到集集爬山的時候突然想到的。

印象中，以前那邊有個很好吃的點心，每每和家人去都會忍不住跑過去吃。

後來家裡忙，上班的上班、上課的上課，所以一起戶外活動也變少。

昨天重遊故地，點心店依舊在，可是我們喜歡的那味道已經作不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店裡的東西口味除了基本幾乎都變了，雖然味道還是非常不錯，可是就是和以前的不一樣了。

有點覺得可惜。

就如同瑟雲說的，以後還是多多接近喜愛的東西吧，不然成了絕響之後再去緬懷，還真是難過啊。

順便推薦，離集集車站大約五分鐘左右的車程有個賣炸粿的古早味小店還真不錯吃啊。

味道好，尤其某玄很甲意裡頭養的小竹雞。

超可愛的～～（轉）

（天音：這女人開始發花癡了．．．．．）

另外二坪山山上的冰也很好吃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