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5日 星期三

[閒雲野記]完結 作者:護玄

完結




這是最後一篇。




書生慢慢下筆,在宣紙上染開一片淡采。

浮生若水,只點下這第一筆。

但,只是僅下了一筆,隨即將紙張揉毀,扔在旁邊。

寧靜無望的山野間只有聽聞不時蟲鳥聲,綠意盎然。

只是,書生淡淡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抄起另一張乾淨的軟紙置於板上,然後仔細端倪眼前的一片美景。

又下了一筆,浮出淡淡雲采。

立時放下筆,無奈的將紙筆放在身旁,人也跟著倒在草地上,望著雲滿天際。

不遠處傳來吵雜聲。

這幾乎無人會來的高山,怎會有聲?

有點疑惑,才想爬起身一看。

就見到一個深藍的影朝他的方向衝過來,一腳在那板上的宣紙印上大大的足印。

書生愕了一下。

「曲雲,暫停!」

那深藍的影似乎也發現闖禍,立即朝後面大喊。

一掠銀忽然飛至,狠狠的打上那藍的額際才又回彈。

「幹麻你說停我就得聽你的。」閒適的聲音慢慢逼近,那彈回的銀笛給人穩穩的接住,「好你個仲雲,以為韶雲在場我就不敢將你怎樣不成?」語帶威脅。

「你現在還不是背著韶雲去取東西才來打我。」

那藍給打的蹲下身,手捂著被敲的額,嘴裡低聲的碎碎唸。

「嗯?還不夠嗎?」

「不,你已經打了。」

書生這才從驚訝裡回神,仔細一看,是兩個一藍一紫的漂亮青年。

那藍隱隱帶著爽快的豪氣,五官端正俊逸。

那紫眉間隱約似有含笑,給人無言的一種漂亮有靈。

「你又作了什麼?」紫色挑起眉,目光落在那畫上的一隻大腳印,「唔,踩毀別人的畫?」

「我又不是故意的。」藍色不平的從地上站起來,面對書生一揖手然後彎身,「真對不起,我剛剛顧著逃命沒見到地上有東西,所以壞了閣下的圖。」

歉道的很誠懇。

「沒關係,反正也是無用之圖。」書生搖搖頭,說道,「毀了也罷。」

「可是.....」

「曲雲、仲雲,你們在做什麼?」

遠遠走來另一道響亮的聲音,跟著又是幾抹色彩出現。
「我們要迴轉雲門了,還在玩啊。」有個人跑過來,然後在三人面前停下,「這位是.....」他看著書生,轉頭向那紫。

「仲雲踩壞人家的圖。」紫色笑笑的回說。

「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另一人辯道。

「上面的腳印就是你的。」

「我.....」







書生傻了眼。

沒想到一會會突然出現這樣多人,像個大家庭似的。

「真是抱歉,我們兄弟打攪閣下的圖作。」

那帶著紅色的人向他拱手道。

「真的沒要緊,原來也僅是一張出不了的劣圖,仲公子將它毀壞也好。」書生說道,那八個色彩驀然的出現,在附近或坐或站成了一圈。

其中,那紫有點距離,半躺在樹上散出悠閒的笛曲。

「可我見公子的圖作也仍是不凡。」攤開一張給揉毀的畫作,那上頭有著雲采滿天,朦朧霧中隱約帶著山翠。

「見笑了。」書生赧然的搖頭,「向來以畫作維生,沒想到終要有無法落筆的一天。」

「無法落筆?」湊近看圖的鍾雲疑惑的問。

「無靈無思,一點頭緒都無法理出。」見幾步之遠向他借了畫具幾人往那散出笛音的樹下移動,沒一會兒,那紫也跟著落下樹,「原本是想在封筆之前會出最後一圖才遠道臨此,沒想仍是一筆不落。」

「原來作圖也仍是艱難。」鍾雲又端詳著手上那圖。

「沒有靈思,確實如此。」

那不遠處的一圈兄弟發出笑聲。

「佔用公子的工具真是抱歉,待下山之後韶雲一定奉上新器歸還。」

「沒關係,是我願意借諸位使用,自然無所謂。」

一邊的鍾雲借了那幾張被毀去的圖,一一的觀看,「這些圖,好似都缺了一筆?」良久,他疑惑的抬頭說道。

那一張一張的圖中畫的幾乎都是相同的雲采入天河山圖,卻是總予人感覺缺了什麼無法言明。

「鍾公子好眼力,不才圖中確實都缺少一筆,能將圖完美結尾的最後一筆。」書生嘆了口氣,「月前開始便是如此,總覺得圖內缺了什麼而無法言明,僅能靠了平常的小品賣錢,但意境卻無法達到令人感覺 完圖。」

鍾雲同韶雲相看了一眼。

兩人都不懂丹青,自然是無法給予意見。






「韶雲、鍾雲!」

那借了畫具的瑟雲跑來,其餘的人也慢慢跟了上來,大約每人手邊都帶了一捲紙。

「你們畫了什麼?」見曲雲將雙手背到身後,假裝啥也沒聽見的轉開頭,鍾雲勾起點點笑意。

「山。」遊雲將手上的小紙攤出,是一片遠山,「瑟雲說每個人都要畫上一張,連曲雲都受不了纏。」

書生也靠近瞧圖。

事實上,八采幾乎沒多少人會使圖,所以所作出的圖作僅是勉強能辨。

「佾雲畫的可漂亮了,簡直是打擊別人的信心。」咕噥了聲,仲雲將自己那張看不出是山還是霧的模糊圖紙攤開,大約見的懂得是右下方的模糊落款。

「只打擊你的信心吧。」旁邊的霓雲心存戲謔的說,

「我想你畫的一定是雲門的清晨,一片霧濛。」

那話一出,幾個兄弟又是放聲大笑。

「好你個霓雲,你欠扁!」

說著,又撲上去要追著人打。

霓雲沒張開的圖讓書生翻開,同樣是山,但是僅勾了輪廓邊線便作完成了。

「獻醜了。」說著,佾雲將圖給展在兄弟們的旁邊。

同樣是山霧煙嵐,但畫工卻遠比其他人要細緻上許多,一方小紙中有著雲采環山遍際。

不得不相信,佾雲果真是雲門中工筆最佳的一人。

「瑟雲,你畫的如何?」基於好奇之心,鍾雲看向還沒展圖的人。

「比佾雲的壞很多。」

展圖,同樣是山嵐模糊,不過總是比仲雲的模糊要好上許多。

至少,能見得樹是樹、煙是煙的。

圖中,隱約能見到八色人影淡淡的隱在霧濛之中。

「這是?」韶雲看向那兄弟。

「我想畫所有的人,可那色彩又不受控制,人就這樣糊成一片了。」瑟雲兩頰發熱,非常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看看,這麼紅的肯定是韶雲,藍的是仲雲,旁邊突出一點黑潶的金色是佾雲,」那一點黑黑的不用說一定是佾雲帶著佾雲劍,「黃的是霓雲,褐色這是我,韶雲旁邊的藍應該是遊雲,樹下的天藍是你, 樹上的紫色是曲雲。」語畢,鍾雲望著那略帶面紅的兄弟一笑。

瑟雲彎起笑容,點點頭。

「曲雲畫了什麼?」佾雲好奇的看向最後沒將圖展出的那一人。

「不看也罷。」

說著,曲雲更是將圖藏往身後。

「欸,我想看曲雲的畫。」瑟雲巴大眼睛,一臉渴望的見著崩著一張臉的兄弟。

「要不想作惡夢就別看。」瞪了那無辜的面孔一眼。

驀然,有個重重的東西撲上他的背後,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霓雲由後緊抓住他,一邊的仲雲趁機取了他手上的圖就跑。

「畫了圖就是要給大家看,總不能說你瞧了大夥的,就小氣的不展自己的圖吧。」得逞的霓雲漾出很大的笑容。

在曲雲眼中,那等於不知死活的笑容。

好你個霓雲還有仲雲,好日子活膩了是吧.....







見曲雲給人制住,仲雲把握時間的在兄弟們面前展開那圖。

曲雲畫的不是山,但那景卻比山要熟悉很多。

圖中有著一方樹景。

勾勒出淡淡的人影,有兩個像是相互對招的人、抱著書本在樹下的人、手上有著草根的人、帶著一盤東西的人、舞著劍的人以及站在一邊像是守護的人。

樹邊遠一點,有兩隻不知是鳥是雞的小影藏在樹叢中。
佾雲彎起笑容。

韶雲緊緊的瞪著那圖不放。

鍾雲亦是一臉驚異。

遊雲看了曲雲,又看那圖。

仲雲也發了愣。

霓雲愣的放開手反而被笛子敲上腦袋。

瑟雲指著那圖,疑惑的看向繪圖人,「曲雲,你在哪哩?」

畫中有兄弟,卻見不到曲雲。

「沒有。」偏過臉,不悅的回應。

那書生看了圖很久,心下大約確定了一件事情。

「請問,六位公子所畫的圖景,皆是同一地方嗎?」他說,心下卻早已確定無誤。

就見韶鍾二人互換一眼,面上都帶著笑容。


「這是雲門。」








書生自桌板抽出一張大紙。

那紙近乎有一牆之寬。

這是他生平封筆前最後的一張畫作。

那日山上一遊,他與那八兄弟留下了六張圖。

取出畫具,近乎全新。

那是後來下山後,名為韶雲的長兄硬要他收下的,說是兄弟們將他的顏采都用的精光,一定得送還一盒才行。

調水染開圖紙,先是一片色淡煙嵐,然後是雲采翻出。

雲中有山,朦朧而美,似夢如幻。

然後是坐落雲中的房舍。

門前花樹下有黑雞踱步而走,有孔雀正要開屏。

門後有綠林一片。

林前,有一深藍一天藍的兩影切磋武學。

台階上,有著端了茶水的淡藍正小步下梯。

不遠,似乎有人舞劍方畢,收劍前來。

綠林稍遠,有影蹲在地上,小心取出地面青草。

大樹下,有人枕樹翻閱著手上的書本。

有一紅影就在屋前階梯坐著,像是觀覽著一切。

書生頓了頓,趕緊又趁水氣補上了好些帶著淡色的雲采,然後將近景慢慢繪上。

景中有雲有霧。

那山像是終年讓雲氣給守著。

一筆又過一筆。

然後點落,畫中已滿。

但是卻又少了最後一筆作結。

退開了幾步望著那圖。

不經意,又見到那六張小圖。

然後,書生彎起笑容,湊近那圖。

隱隱約約的樹上,畫下最後一筆。



是淡紫一方。








多年之後,有人來了書生的家中拜訪。

那時書生已經高中,不住以往的小房,換成大屋。

那人開了高價想買走這圖。

許多年後,書生老了。

那圖卻仍是不減失色,就連多年以來一直陪掛在旁的六幅都是。

書生不曾再開筆繪圖。

要逢人問起,也僅是淡淡一句。

『此生繪圖無數,最終由雲作結,已滿足。』







後記

等等,先問問,有沒有人被一開始的標題嚇到??

(偷偷跑去一邊笑~)

其實很無聊的某玄是要拿標題嚇人,才生出這樣一篇的。

(立即被拖去旁邊群毆.....)



圖啊.....(遠目)

某玄以前也喜歡玩墨畫,有一陣子跑去研習營玩,帶了幾把手工扇子回來。

不過已經好多年沒再動過墨畫了。

多半是因為時間關係。

現在生的有九成九都是漫畫,單純風景畫的也已經不多了。

大約下次人閒有時間,再把以前的工具拖出來玩一次吧。


再來過幾天又要發長文了.....

(我真是.....)

上回是大火吧,那這次哩.....

淹水?

刮風??

地震???


(天音:我覺得有一天你要被拖出去打,我一點都不會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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