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野記］清明

「明天是清明！」

向來主掌雲門生活大計的遊雲在某天晚膳過後，大家齊聚廳裡沒多久突然爆出這樣一句話。

「喔，然後？」

「要掃墓。」韶雲看了呆然的仲雲一眼，說道。

「掃誰的？」這次換成瑟雲發問。

「你的呀，還有誰。」曲雲哼了聲，旋著手上的笛。

大約都是還不懂事或嬰兒就給帶來的八采幾乎都沒有原先家庭的多少記憶，自然是不可能下山去掃祖先的墓，想當然耳眼下也只有一個人的可以掃。

就是年前死在外面給人送回來的師父．．．．．

呃，仙逝的師父。

「師父的。」鍾雲無力的接了聲。

雖然說他們不定時的都會去整頓墓園，但是也介於節日的關係，不免得跟著習俗走一下。

「這一陣子忙，都忘記要作準備，看來明天得下山一趟。」收妥手上的文具，遊雲說道，「霓雲，麻煩你了。」每每下山避不了會買上點東西，自然要找個人幫手。

「好。」

忙著破解佾雲的一記棋子，霓雲就丟過來一聲簡短的應答。

「那我先往墓園作整頓，剩下的人晚點都過去。」韶雲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曲雲，要到。」

不先說，這人一定又會躲的無影無蹤。

「哼。」







然後就是清明當天。

向來沒掃過墓的八采事實上也不太知道該準備些什麼。

不過幸好心思縝密的遊雲一一擺平的那些問題，所以一大早交代好注意事宜之後，就和霓雲、仲雲瑟雲下了山。

後面多出的那兩人是興致勃勃硬跟上去的。

沒出韶雲所料，一早那紫色的影當真給他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們過午應該回的來吧。」

一邊除去手邊的雜草，鍾雲像是喃喃自語的說道。

「應該。」

平時就已經有在整頓的墓園自然是不用花費多少時間整理，只一會就整齊乾淨了。

「跟了仲雲兩人，時間大該要花的久一點。」隨後才來的佾雲帶著點笑容說，然後將手上的茶水遞給兩個辛苦的人。

「我想也是。」

坐在旁邊的石階上，韶雲看著眼前刻有舞字的石牌，「算算，都要一年了。」向來隨性的師父，某天突然給人送回屍體，雖然一時之間眾人都無法釋懷，但時間總能沖刷一切。

想想，亦是師父刻意，讓自己最後一程仍然徜徉天地間？

「記得上次瑟雲那個傻小子，當真的說師父變成雲了。」躺上旁邊的綠色草地，抬眼望去盡是一片雲湧，隨著難得的陽光映出雲采，「雲啊．．．．．說不定真是如此。」

祭人，多也是祭生者的心。

只望死者身後一切安好。

多年以後，那一冢黃土之下也多是煙消雲散。

只是活著的人有所依歸，掛念不變而已。

突然傳來舞劍聲。

撐起，就見到佾雲出了劍，在墓牌前流暢的舞起劍來。







一劍掛畢，是以劍憑弔死者。

後頭傳來聲音，是下山採買的四個人，帶了一堆東西過來。

也沒多說話，就像兄弟之間早說好的一般有了默契。

就見佾雲將劍脫手，恰好讓給補上的霓雲，跟著也是一次不同劍式的舞招。

靜靜的看著兄弟們舞招，才訝異的發現，耳邊不曉何時出現了笛聲回繞，跟著那招式運轉流暢，像是合該原本就要搭上那曲而舞似的。

踩步，接過霓雲讓下的位置，韶雲一次掌招瞬時過出光彩，映染了四周一片，同樣讓旁邊的兄弟們看的目不轉睛。

遊雲走的便是較保守的，規規矩矩作上一次舞招。

後來贏的兄弟喝采的是，那難得舞完一次劍而一點出錯都沒有的仲雲。

最後是瑟雲和鍾雲的共式，一功一防的過式最終平緩完結。

那笛聲也隨之減緩。

歇了一陣，剛好讓遊雲將採買的東西擺開。

像是以往師父帶著八采外出野餐的模式。

「山下的人向我們介紹了點東西，就順便一同買回來了。」指著那堆山高的食物，遊雲苦笑的說。

其實，裡面多有一些是仲雲貪食買下的。

看去，就是些精緻的點心和酒、春捲等物。

「這是什麼？」拎起一團青綠色的東西，曲雲疑惑的問。

看來就像一團綠葉給揉爛。

「是青團，有些地方清明也吃的，又說是青粿什麼的。」霓雲跟他解釋的說道。

旁邊點起幾炷清香，讓瑟雲分給其餘的人。

那裊裊白煙和山上的雲霧交纏不分。

八炷清香，八種心底默念。

多有請師父在天上不必掛心或是好好保佑師兄弟之類的。






「瑟雲，你剛剛丟什麼下去？」

捲著手上的紙錢，曲雲凝起眉看著旁邊那個似乎有點高興的單純小子。

「給師父的信啊，遊雲說紙錢燒了可以給往生的人，那信燒了師父應該收的到。」

「你．．．．．沒救了。」吁了一口氣，讓手上剩餘的黃紙跟著火一同燃盡。

「可是仲雲也寫了。」

「．．．．．」

兩個都沒救了。

稍過一會，眾人打理好後，便排位站在那墓前。

「敬師父。」

舉起手上的杯，韶雲首先將杯中酒飲盡。

後方的七人自然是照著作，然後一一將杯擱下在墓前，在那無法減少的滿杯前放下。

然後在墓前的席入位。

就像往來的用餐模式，眾人多少會向那墓說著一點雲門的事情。

中間當然又是仲雲的話多。

也衝著他不怕死的那些話，中間被曲雲擲來的青團打中兩次。

像往日一般。

「怎麼？」一邊的佾雲撥著手上的點心，問著坐在旁邊的大哥，那始終維持著一點淡淡的笑意。

「沒有，就覺得果然祭人祭心這話不錯。」

縱使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但是還是能留下一地淨土作為活人的依歸。

看著眼前幾個玩成一團的兄弟，他是很滿足了。

「不就是身為一人的價值如此。」

生有掛，死有念。

「若日後有個萬一，我倒希望也能天天如此。」含著杯中酒，鍾雲笑著說。

能有重要的人記得自己，無憾了。

韶雲沒答話，然後又是飲盡的動作。

那念，希望日後別有。

雲采會是持續在一起。

很久很久之後，佾雲告訴過他這樣的話。


倏地笛聲響起，劃破一片天際。


雲湧，風起。

但雲聚不變，終能相依。






清明時節雨紛紛，

莫說斷魂路上人。

一朝舉杯何曾有，

願見雲湧情長存。





後記

清明．．．．．

雖說是應景的文，但是也多有點感觸。

向來不和人多探討死後的問題，總覺得觀點不同多少也有點看法出入。

同樣也懶的解釋，所以能避就避。

某玄事實上是打小沒掃過墓的，因為家裡沒有墓可以掃，以往祖先都是骨灰一罈供在廟裡，所以頂多就是跟著大人拜拜神而已。

也因為如此，對於清明掃墓其實沒有很大的概念。
就記得是拜祭死者的日子。

很久以前被廟裡的師父問過一句話，說認為死後會是怎樣的世界。

那時年紀小，沒回答上，接著那師父就繼續跟其他人說些警世的故事，大約是作壞事後到了地獄會如何如何之類的。

大概是不信教的態度很小就表現出來，所以每每遇到那師父，他多少都會問上類似的問題。

長大，思緒清明多，但那師父也早已過世。

死後會如何，不過也是化成一團灰土而已。你的信念有人幫你沿著下去，這個世界有人繼續活下去，不就是如此。等來年後，也許剩下的身下物身後人會記得，會追憶，但也不過是一個成為過往的人罷了。 生與死又如何？何必太過拘泥死後世界，就趁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快快樂樂的下去吧。

這次話題有點嚴肅了，原來就不想寫雲門的祭文，怕又是自己難過，所以改成去祭他們的師父，這樣折衷應該還不過份吧^^

（等等，突然想到，四月四號不是傳說中的婦幼（兒童）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