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錫德蘭城堡的生活並沒有如素續緣想像中的那般難熬!
捧著手中厚厚的原文珍貴書籍,素續緣坐在窗邊無意識的翻動書頁,但是注意力卻久久不能集中在書本上,即使腿上的這本書是他已經尋找數年的珍貴書冊也一樣。
溫暖的陽光,從身旁偌大的窗子照進來、灑在身上!暖暖的,加上室內播放的輕柔中國風音樂,素續緣的思緒開始遊走,書冊中的文字再也無法映入他的腦海眼中,反倒是一張魔性俊美的容顏緩緩浮出。
西蒙!
對,就是他!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一直干擾著自己的思緒,使得他無法專心。
輕嘆一聲,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是無法將眼前的書本看完,素續緣索性闔上書本,看著窗外那片隨風搖曳生姿的藥草園:西蒙特地為自己打造的藥草園發起呆。
西蒙對他很好,真的很好!好到連向來總可以理智控自己感情的他都忍不住自己心中那一絲又一絲因為西蒙而波動的情愫,如果不是那似幻似真的夢魘,也許他真的會……
他跟西蒙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去?
「你就是小緣!」爽朗的男音來得突然,理所當然地讓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素續緣嚇了一跳。抬頭,映入眼中的事物讓他更是錯愕。
「你……」
「我?本教父有什麼不對勁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自己的妝扮模樣都很正常啊!為什麼這孩子一臉吃驚懷疑的表情?
有什麼不對勁?根本就是很不對勁吧!雖然說英國的氣候不比亞熱帶地區,但是也沒有必要在這種暖和太陽照射下穿成這副德性。瞧瞧那從頭蓋到腳的黑色絨布斗篷,將高大的身形蓋得密密實實一點細縫都沒有,讓素續緣想一窺此人面孔都無法如願。
「維特,把窗簾給拉上!」
「是的,教父!」
在素續緣呆愣的同時,得到命令的維特順從地將厚重的窗簾拉上。原本明亮的是內頓時變得幽暗,但還不至於讓人看不到任何東西。素續緣沒來得及問明原因,眼前原本包得密實的身形這才把包裹住自己的斗蓬給拿下來,一張線條剛硬的俊逸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底。
「請問,你是……」
「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西蒙跟禔摩的長輩、他們未成年之前的法定監護人兼教父,我叫茶理王。」沒有讓他畏懼的強烈日光,茶理王將身上的斗蓬隨手丟在一旁大剌剌說著:「你那個老狐狸父親應該有跟你提過我吧?」
茶理王?難道是父親口中的茶理王教父?
可是,眼前的男子看起來約莫只有三十多歲,怎麼看也不像是西蒙的教父啊!雖說父親跟大伯也是頂著一張永遠讓人無法猜出、與實際年齡不符的面孔,但……
「別驚訝,我的歲數恐怕不是你可以接受的。」閱人無數的茶理王怎麼會不知道此時素續緣心中的想法呢?苦笑,他的存在一直是哈奇斯家族永不外洩的秘密。
「失禮了,我想我該稱呼您一聲:教父!」思索了一下素續緣才決定了稱呼。對眼前看起來狂妄不羈的男人,他有著一種熟悉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曾經見過、甚至熟識。
「嗯,比起你那狐狸老爹沒大沒小的亂喊一通,你可有禮貌多了!」望著那記憶中不曾更改過的容顏,茶理王笑得灑脫,一點也沒有長輩嚴謹古板的氣息,也讓素續緣原本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
「孩子,你剛剛在想西蒙,對不對?」
「啊……」一針見血的問題來得突然,讓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素續緣一呆。
抬頭望著性格的白髮男子,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老實回答這個問題:自己的表現真的有這麼明顯嗎?就連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可以看出自己的心緒……
「如果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吧!反正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看著因為自己的問題顯得有些無措的少年,茶理王雖然很想看看這少年窘迫的模樣,但是一想到若是被那隻老狐狸知道自己的想法,下場可是會非常之慘!這是他經歷過這麼多年教訓後的唯一想法,不管你怎麼防都是無用的。
不得不承認,就用東方人的說法:不管輪迴轉生幾次,素家那隻老狐狸依舊可以把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吃得死死的。
「聽我說個故事吧!」
在素續緣還沒能跟得上對方的思緒時,茶理王又丟下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話題,讓素續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呆呆的點點頭,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再度用斗篷將自己包裹得死緊,然後拉起他的手走向門外。
「教…教父?」
「我可不能見到陽光太久啊!」露出一個不羈的笑容,茶理王不給素續緣更多的反應時間,拉著他匆匆走向古堡東邊的方向。這個地方是素續緣從來不曾接近過的地方,從眼前裝飾華麗非凡的門板及鎖就可知道這個房間似乎珍藏著很寶貴的東西。
「這個地方,是西蒙最常流連忘返的房間,也是他保存寶貝的房間!沒有西蒙的許可,就連禔摩都不准進來的。」
「既然這樣,教父……我們還是別……」
「沒關係,我可是教父呢,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表面上說的瀟灑自然,其實茶理王自己心底也很明白西蒙可能會有的反應:這裡面可是保存著西蒙最珍愛寶貴的東西,記得之前有個不長眼的僕人企圖來偷東西,結果還沒摸到門把就被西蒙派人解決掉,連屍體都找不到。
不過,如果進去的人是素續緣,西蒙大概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吧!
「這…還是不要吧……」不知為何,素續緣心中有著一股莫名的衝動:千萬別進去,一但進去了就有如陷入泥沼般永遠無法脫身的,所以千萬別進去……
「不行!你一定要進去。」有著不容抗拒的堅持,但只要細看就能看茶理王的眼中浮出了一絲的無奈:「孩子,你不是一直受到夢魘的折磨嗎?難道你不想就此擺脫那糾纏你多年的可怕夢境嗎?」
聞言當場呆滯的素續緣就這樣被半拖半拉地拉入黑紅色的大門!
屋內的擺設可以說是很簡單,簡單到令人無法想像的地步:除了畫畫用的工具外,就只有一幅幅覆蓋著白布的畫作,沒有任何窗戶和燈光,唯一讓這個室內有光明的是嵌在牆壁中的特殊燈管,散發著不刺眼但足以讓人看清楚室內一切的光亮。無法想像眨眨眼睛,素續緣不解茶理王堅持要他進來的意圖。
「在很久很久以前,西方的吸血鬼被東方人稱為『嗜血族』的時代!嗜血族因為封印被打開而再度肆虐、佔據了整個中原,由於帶領他們的王者是個不畏懼陽光的嗜血族皇者,闍皇一脈純正血統的繼承者。」
拉過椅子讓素續緣坐下,茶理王的臉色在微弱燈光照射下顯出異常的慘白,藍眸透露出他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嗜血族不老不死、刀槍不入的體質,加上當時中原正道領袖與邪惡的鬼王同歸於盡,使得原本就不公平的戰爭更加慘烈!中原的正道中人紛紛慘死在那個皇者的手下,而殘存的人則是努力的保護著那中原領袖遺留下來的獨子。」
素續緣的身體開始在顫抖,有一股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告訴他:教父說的並不是故事也不是夢境,而是事實!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在黑暗、沒有任何希望的世界中,那位青年為了等待傳說中的救世主而不斷地躲藏、奔逃,而那個黑暗界的王者也不斷地追逐,這一場追逐整整持續了三十年,也讓青年身邊所有的親人、朋友一一為了保護青年而離開、喪生。」
「可想而知,青年恨著這名黑暗王者,打從心底的憎恨!就在那一天,來自三十年前的救世主終於來到了青年的面前,在埋葬所有正道人士的墳場前從青年手中接過記載這三十年血腥記憶的手札的時候,黑暗王者也在同一時刻來到……」
知道素續緣現在的情況,但是茶理王卻沒有停止!要破除闍皇的記印,就必須讓素續緣重新想起被烙印前的記憶,這樣才能讓記印之石也就是闍皇的右眼浮現、取出。
「不要……」頭,好疼……眉心中的那與生俱來、遺傳的硃砂胎記好像要燒起來一樣,好熱、好痛……
「但在兩人還沒有開戰前,救世者被時空之門給拉回到三十年前的世界;那名青年也因為背負的重責大任已經結束而服下暗藏在口中的毒藥,自盡在黑暗王者的眼前。青年不知道王者追逐他追逐了三十年的原因:王者愛上了這名青年,在第一眼的時候就深深的愛上了這名眼底總是帶著輕愁的青年。」
線條剛硬的臉上有著不容錯認的遺憾,茶理王的模樣就像是沒有發現到眼前少年的不對勁,兀自走向那一幅幅被白布覆蓋住的畫像相框前,兀自說著。
「嗜血族王者的感情是非常強烈獨占的。為了得到青年,王者不惜一切也要奪得整個中原武林;為了佔據青年的視線,王者不惜殺害青年所有的親人朋友!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只讓青年痛苦絕望進而選擇自盡,也直到青年死在他眼前他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傷得青年多麼深、多麼重。
黑暗王者在懊悔悲痛之餘挖出了自己右眼在青年的屍首上烙下記印,以自己永世不老不死的生命作代價保留住那一世的記憶,在將來輪迴轉生的每一世都找到那青年而且絕不再重蹈覆轍,不再做出讓青年傷心難過的事情……」
「被時空之門捲回三十年前的救世者成功地改變了未來,也讓那黑暗的世界不會來臨。但,青年被烙下的記印卻也是真實的,黑暗王者的誓言也是成立的!王者犧牲自己的一切,每一世的輪迴轉生都帶著同樣的記憶和使命,堅持要找到那個青年。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陪伴他的除了那不變的記憶外就是曾經與他並肩作戰同父異母的弟弟!」
「不…不要說……」頭真的好痛,不要再說了!
「一切就如他計畫的進行。可是,他卻做錯了一件事情!就是加諸在青年身上的記印使得青年擁有著那黑暗、不存在的三十年的記憶,血腥殘酷的記憶就這麼烙印在青年的深層意識中無法抹去,即使再次輪迴忘卻所有的記憶從頭開始的青年也無法拋卻的恐怖經歷。這記印,有如詛咒一般纏繞著青年,讓青年與王者之間的距離更是越拉越遠。」
「你知道嗎,黑暗王者平日只有一種消遣,那就是作畫,畫中的人物永遠只有一個!」無視素續緣慘白如紙的臉,茶理王伸手揪住覆蓋畫像的白布用立一拉,白布落下,一張年代頗為久遠的油畫像立刻映入素續緣眼中。
素續緣瞪圓原本就很大的黑眸,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
那是……他!
畫像上是挽著髮髻、穿著一整套藍色中國式古裝,臉上帶著落寞和輕愁的男
子。讓素續緣震驚的是,這畫中男人跟自己有著相同的容顏!若非衣著與頭髮
樣式不同,素續緣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而並非在看畫。
「這些都是哈奇斯家族流傳數百年的珍寶,每隔幾百年就會增加好幾幅。」查理王回頭仔細看著素續緣的眉心,那過分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相對豔麗的光芒。
「…我會做那些噩夢,是…因為……」太過驚訝而從椅子上跌坐在地,用力吸了好幾口氣後素續緣才勉強自己開口,嗓音因為太強烈的衝擊而顯得斷斷續續、無法一次連貫的說出:「我…就是那位青年嗎?那西蒙……」
「是的!而西蒙,就是那位為你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黑暗王者……」
後面的話語已經進不了素續緣的耳中!此時的他彷彿置身在萬年冰山中,身體無法控制地發抖,濕黏冰冷的液體從自己的體內湧現穿透皮膚……是冷汗嗎?原本就疼痛的頭更是有如炸了鍋般無法思考。
其實,他什麼也沒有做!其實,他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夢中的殺戮血腥,只是對他的一種懲罰……
「續緣?……」
西蒙在維特的通報下也匆匆趕來,一踏入房內就看見跪坐在地上咬牙強忍痛苦的素續緣,急忙衝上前將他摟入懷,觸及的溼冷冰涼讓西蒙心中一寒,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將少年裹住抱緊,一雙被怒焰燒灼、從深藍轉變成赤紅的眼瞪向一直做壁上觀的白髮男人:「你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我只是把一切告訴他!」說得雲淡風輕的,茶理王本人可是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為什麼要告訴他?你是故意的!」冷漠的表情沒變,就算在盛怒之中也是保持著一貫的沉穩不失理智,這就西蒙。如果不是那雙從藍變紅的眼暴露出他的情緒,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此時是憤怒的。
「對,我是故意的!」
「為什麼?我要知道理由!」摟緊不斷發抖的瘦瞿身軀,從西蒙那可以清楚看見青色血管鼓起的白皙手背、從那被少年自己咬得滲出血的唇瓣得知:他正在壓抑自己、克制自己不被那紊亂無序的交錯記憶逼至崩潰。
「唉,你這笨小子,你以為本教父有那種膽子跟素還真那修練千年的老狐狸鬥啊?還不是為了你這臭小子!」不甘不願的說著,無法否認西蒙這小子氣勢一來連自己都會有點無法抵擋,不愧是闍皇一脈最被看好的王者,只可惜再強卻也逃不過感情的關卡,就如自己一般。
茶理王嘟嘟嚷嚷,伸出手想蜷曲成一團的少年打橫抱起卻被西蒙搶先一步:「西蒙,找張桌子來!我要幫他取出記印。」
「可是……」
「不要囉哩八唆,我已經開了頭就不能中斷,否則素續緣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發瘋!」西蒙這小子,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一股作氣嗎?「要不是你自己當年的胡亂瞎搞,我現在根本不需要這樣做啊!」
無奈只能招來維特緊急搬張桌子來,西蒙將快陷入昏迷的素續緣小心地放置到桌上。只見茶理王伸出右手覆蓋在素續緣眉心的硃砂胎記上,口中喃喃朗誦著不知道是那一國的語言。
素續緣臉上痛苦的表情越來越強烈!雙目緊閉的他不斷的掙扎、扭動,像是要掙脫這痛苦的牢籠一般;西蒙只能強按住他的身軀,讓茶理王得以繼續他的儀式。
「公爵,有您的……」
「出去,不要煩我!」西蒙一方面要壓制素續緣反抗的身軀,一方面要將自己的力道控制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心神去理會維特的話語。
「可是……」
「出去!」一聲怒喝,嚇得維特什麼也不敢再多說,只能順從地退了出去。
「痛…好痛……不要!放開我,不要啊……」
見到素續緣痛苦難當的模樣,西蒙將目光調回茶理王身上想要他停止卻發現教父的臉上也是佈滿冷汗,加上他覆蓋在續緣額前的手開始發出詭異的紅光,一切都讓西蒙明白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打擾到茶理王!無奈,他只能咬牙繼續壓制住素續緣,等待這儀式的結束──
他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帶給續緣這麼大的痛苦。
「啊────」
「嗚!」
隨著一聲痛喊加上一記悶哼,茶理王的手離開了素續緣的前額,而躺在桌上少年扭動掙扎的身軀也靜止了,小心抹去少年臉上的冷汗,西蒙心中既慌且亂:結束了嗎?可是續緣為什麼沒有任何動靜?
「他沒事了,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可以……」虛弱蒼老的嗓音傳來,讓西蒙拉回注意力放到房間內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教父,他的聲音不對……
「你……」不解抬頭,映入眼中的身形讓西蒙沉默了。
「我?很正常啊!」望著自己不同於以往的視線範圍,茶理王當然知道自己的模樣轉變,但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異變:反正又不是沒看過自己這副模樣,只是變回老紳士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只是老化成這樣比他預料中的結果好上很多。
走到跪坐在地上的西蒙身邊,雖然很不習慣這樣的高度,但茶理王仍舊不後悔自己所做的選擇。對西蒙伸出右手攤開,一枚紅黑色的晶石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中央:「這就是他夢魘的來源。以後,他不會再作惡夢,不會再被虛幻的夢境困擾了。」
擦著臉上的汗水,他如此說著。望著眼前只有五尺高的教父,西蒙沉默好久才從他手中接過那顆詛咒之石。
齊肩的白髮轉變成一片光禿,線條剛毅的性格俊臉也轉變成縐紋滿佈的蒼老臉龐,原本與自己齊高的身材如今僅到自己的胸腹前,這是他今世第一次看到這副模樣的教父,雖然在那遙久之前的記憶中曾經見過。
「看什麼看,我這模樣你又不是沒看過!」沒好氣的說著,雖然外表改變但教父的中氣依舊十足:「只是這個玩意拿出來,下一輩子你或許就無法再找到他了!你明白嗎?」
「謝謝你!」喉嚨有些乾澀,握著手中的血石,向來從不跟人妥協…喔,應該說從不與素續緣之外的人妥協的西蒙吐出這三個字。這三個字,也代表著他對茶理王問題的回應。
「囉唆,快帶他回去休息!還有,叫維特幫我準備兩杯新鮮的牛血送過來。」揮著手,耗費巨大力量的茶理王重新用斗篷將自己裹得死緊,一溜煙順著走廊陰影消失在陰暗的尾端。
將視線調回到桌上沉睡中的少年身上,臉色慘白但眉峰已經不再擰緊,顯然他不再受到夢魘的侵襲。露出難得的笑容,西蒙彎腰將少年橫抱起,慢慢走出這個略顯幽暗的房間,只留下桌上那枚閃耀著詭異光芒的黑紅色晶石,陪伴著畫像上的藍衣青年。
*** *** ***
『你說過你會除掉素續緣的。』
閃爍炫眼的霓虹燈加上吵雜淫亂的聲響、不時夾雜在人群兜售違禁毒品的身形,在在顯示出這的地方的混亂,法律在這裡只會被拿來恥笑,根本毫無作用。
『你也說過,嗜血者之毒絕對無法解!』淡然無波地與另一端的人對話,好像根本不將對方的怒火放在眼中。
『你沒有打中他!如果當時中槍的人是素續緣的話,現在根本不用煩惱這些!』有些歇斯底里,對方的聲音拔高到他想掛電話的程度。
『我先聲明:是你來找我合作的!如果我把這個風聲放出去給西蒙‧哈奇斯還有聖集團兩方知道,我想你的下場絕對比我還要悽慘啊!』說著,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因為身體的移動而暴露在桌上微弱燈光下。
那是一張非常平凡的臉,一如路上走過千百個都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平凡!但是,這樣平凡無奇的臉卻配上一雙在燈光照映下令人覺得恐怖的眼眸:陰狠、狡詐!極端差異的兩者就這麼同時存在。
『哼哼,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全世界都知道聖集團從九年前有下過一個追殺令,通緝獎金年年增加,要是他們知道『那個目標』現在的位置,他們還會計較這點嗎?』
『哈,你以為聖集團真的這麼仁慈?素還真可是有名的老狐狸,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犯到他手上的人的話你就錯了!記得策謀略嗎?他就是最好的借鏡。』
兩人以普通手機交談,所以聽到的語氣都可以算得上是平靜的,只是彼此都無法看見對方扭曲鐵青的臉。
『你……』
『別生氣!我們是同坐在一條船上,誰出賣誰都會害到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在這邊討論,而是怎麼解決我們兩人心中最大的障礙。』先一步阻止對方發飆,畢竟現在的情勢不容許他再多製造一個敵人:『現在素續緣離開聖集團的勢力範圍對你來說也算一件好事,你要接近他下手也方便多了,而且沒有人對你有防衛戒心,不是嗎?』
『你想讓我被西蒙凌遲處死?』
『呵呵,如果怕死就乖乖地不要打歪主意。』語氣中多了一絲的嘲諷和譏笑,手中把玩著一支鋒利的瑞士刀:『想要得到就必須要有決心,怕死的話一點機會都沒有。』
『你難道不怕死?不怕死的話為什麼不敢正面跟素還真鬥,還要一再變化自己容貌、躲躲藏藏九年的時間?』對方顯然不甘示弱,反擊了。
『你知道什麼叫做最高明的折磨?若是能殺了素還真最愛的人,又讓他無法報仇雪恨,這才叫做最高段的折磨法啊!』
是的,看著最愛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而素還真卻無力為他們復仇,這就代表自己猶勝素還真一籌!
『變態!』
『彼此彼此!人說物以類聚,我是變態,那閣下的情況似乎也好不到哪去才對。』
說著,他坐直身軀,左手朝掛在牆上的標靶這麼一甩,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瑞士刀就這麼穩穩地插在標靶的紅色中心上,沒有絲毫偏移:『容我再一次提醒你,我們兩個是同一陣線,誰要出了麻煩都會連累到另外一個!不要以為你的對手少,既然開了頭就要做到底,我可以告訴你只要動到素續緣,不管聖集團或者是西蒙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平靜的一字一句中都帶著對方最清楚的脅迫,說完沒等對方有任何反應就逕自掛了電話。窗外門外吵雜的舞曲聲依舊,喧嘩不停的人聲也沒停過,加上窗口隱約可見的霓虹燈影,讓他笑了。
這裡,他就是王法!總有一天,他要將素還真踩在腳底下的。
他走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是一間擺設著各式各樣中國古代製藥器具與各色草
藥的小房間,有一抹修長的身影背對著自己,雖然房間內的燈光十分充足明
亮,但是他卻無法看清這抹身影的容貌。
『請問……』
嘟、嘟的聲響,身影手上的動作沒有停,聽這聲音應該是在研磨草藥的樣子!只聽到一陣很溫和也很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繚繞:『怎麼了?你的身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不舒服?原本想回答說沒有的他突然覺得心口痛了起來,像是被人用刀剜出一般痛得讓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呃,我…的心口……好痛!』就連吸口氣的動作也如同扯動傷處一般,一句簡單的話斷成好幾截。
『你心口痛是因為有人在哭,他對著你在哭泣!』
『有人對著……我在哭泣?那為什…麼我的心會……痛?』好痛苦,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了。不由自主地按著胸前,他大口大口喘息。
『因為他是為你而哭的,不要……再給他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不要再讓千年前的夢魘成為你們之間的屏障……』漸漸的,那身影隨著這溫潤的嗓音清晰了起來,首先映入他眼中是深淺不一的藍色系衣衫,擁有令人舒服卻也帶了一絲淡淡哀傷的矛盾色彩。
『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因為……』模糊的臉龐變得清晰,一張他永遠也不會錯認的臉龐有如撥開遮掩的濃霧般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他自己的臉龐!只是對方的年紀似乎比自己要大一些,眼底透露出眷戀和不捨:『我就是你,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要再讓他痛苦下去!這份感情,我欠了千年……』
『欠了千年?我……』不懂!真的不懂眼前之人說的話中涵義,還沒能來得及追問下去,眼前的青年卻露出悲傷的笑容。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呢!我充其量只不過阻擋他霸業的一顆絆腳石,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我這個絆腳石付出所有。你說,這樣強烈深沉的感情,我有辦法拒絕嗎?……』
『那個他……是?』不由自主問出口,因為眼前的青年也因為自己心頭強烈的衝擊。原本的痛楚已經漸漸平息下來,現在他的胸口傳來的是一陣快過一陣的怦咚聲響,這是他的心跳,快而且強烈。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肯面對他的。』給了自己一記笑容,藍色身形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坐在冰冷王椅上、臉色蒼白的黑衣男人。雙眼緊閉,胸前的傷口早已不會再流出深色的血液。
他是……
慢慢邁開宛若千斤重的雙腿,困難地一步步走到王椅旁,黑衣男人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只是失去血色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如同正作著一場最甜美的夢境般。
是西蒙────
「西蒙……」
「我在這裡……」微弱的夢囈呢喃終於讓守在床邊不知多久的西蒙有了動作,拉起素續緣的手語氣輕柔的回應,並不在意昏睡中的素續緣究竟是否能聽到自己的回答,只是溫柔的回應他的呼喚:「續緣,我在這!別怕,我在這裡……」
與主子一同守候多時的金髮男子有些傻眼:他從來不知道他那絕頂聰明、無人能比的尊貴公爵竟然也有這麼……呆的時候,昏睡中的少年怎麼可能聽得到公爵的叫喚呢?如果真聽得到的話,那少年早該醒過來的才對……
只是下一刻的景象,當場讓金髮侍者拿抹布將原本自己腦海中打轉的話語抹得乾乾淨淨。
低沉的嗓音如同一首溫柔的安眠曲撫平了少年的不安,也舒緩了少年緊蹙的眉峰、讓他從詭譎的夢境中甦醒,掙脫夢魘的糾纏。一雙溫潤如月的深邃眼睛張開,直勾勾地望入了西蒙深藍的眼眸深處……
在那一片美麗的藍色中,他看到了累積千年的執著與感情。這,是自己欠他的。
「天啊,你總算醒了!」西蒙將額頭抵在素續緣那被自己握在雙掌中的手,語氣中有著一絲不明確的哽咽。
短短幾個小時,但那感覺卻比千年還要漫長!是因為自己已經懦弱的關係吧!因為找到了續緣而開始懦弱了起來,因為千年的尋覓終於有了結果而開始懦弱了起來……
「別哭!」溫暖的嗓音與溫柔的手一同而來,西蒙抬起頭只覺得懷裡多了一道溫熱的身軀,屬於少年修長、看似纖細卻擁有拯救性命的手環住了自己的頸部!乾淨的、甚至混合著淡淡消毒藥水卻異常吸引他的氣息瀰漫在他的鼻尖。
那是令人舒服,有別於女人嗆鼻香水的氣味,專屬於續緣特有的氣息……
直到這一刻,西蒙才知道素續緣和自己的姿勢有多麼親密,而他……不是一向都很害怕這樣的親暱嗎?
來不及開口詢問,他懷裡的少年抬起了頭、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眼:「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修長指腹上沾染的,是一滴透明的水漬。這是,屬於王者的淚。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改變少年態度的主因為何,但西蒙知道應該與記印解除脫離不了關係。伸手將少年緊緊摟住,他眷戀這懷中的溫度:「是我讓你承受了這樣的痛苦!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
是的!是自己讓他長久以來承受著夢魘的糾纏,錯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素續緣沒有反抗,摟住對方的手再次環繞在對方的腰身讓兩人的距離更加貼近。一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西蒙的懷抱很溫暖,和小時候媽媽抱著自己的感覺有些類似!那是一種對珍寶的呵護。
看著互相擁抱依偎的兩人,原本守在門邊的維特淡淡一笑後悄悄退出門外,將空間留給房內的主子與他的戀人使用: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續緣少爺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但只要主人開心就好,不是嗎?
「維特,主人他……」轉身,維特前方出現兩道身影,其中一人開口問卻又問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沒什麼,素續緣少爺已經醒了!」習慣性的給予對方微笑,維特很明白身為公爵護衛的他們在擔心西蒙公爵的情況。一式相同的紅襯衫黑西裝褲,同樣屬於西方人的白皙膚色,不同的只有髮色與腰間佩帶的武器而已。看著開口的黑髮希恩和一旁沒有開口的金髮紅寅,他緩緩說道。
他們三人都是來自世代侍奉哈奇斯世家的家族,從小就被灌輸『犧牲性命也要保護主人與主人想保護的人』的觀念。
對於素續緣少爺,他們總帶著一絲的好奇與警戒心。好奇西蒙公爵為何會如此在乎著一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至於警戒……畢竟,打從遇上素續緣少爺後公爵身上就大傷不出、小傷不斷,就連自己都很擔心會不會一個不注意又再次發生素續緣少爺拿刀刺向公爵的事件。
「我問的是主人,不是那個……」剩下的話語因維特放在唇上的食指而消音,加上紅寅拋過來『你是笨蛋』的眼神,讓希恩知道自己失言了。
「我…我只是擔心而已!」咕噥般的小聲說著,希恩只是不習慣心中如神祇般的主人竟然也會有這樣失控的一面。
「有什麼好擔心的,你以為主人會這麼輕易就栽在一個東方人手上嗎?」紅寅邪媚的眼眸瞄了尷尬不已的希恩,實在不明白跟隨西蒙公爵如此之久的他竟然還會犯下如此的錯誤。希恩只能無言地承受著紅寅的挖苦,紅寅的口舌之犀利他實在無法招架得住。
維特唇角的笑容不減靜靜看著,反正自從這兩人成為西蒙公爵專屬的護衛後這種情況就屢見不鮮,只要不會真正打起來就行!但心中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公爵開始查起嗜血者之毒,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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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地望著眼前不顧形象坐在地上的身形,還有一旁手捧著醫藥箱臉部嚴重扭曲的萬年管家,風隨行很認真試圖想理解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可惜……還沒等他能理出個所以然之前,某個專門喜歡打亂他思緒的剋星又冒了出來。
「隨行,你怎麼把小禔給弄傷了?」離開葉小釵懷抱的素還真走到坐在地上喘氣的禔摩身邊,漂亮的臉上有著不悅跟怒:「人家小禔是客人你還把人給弄傷?如果小禔跟西蒙告狀的話,小緣他……」
「我才不會這麼做呢!別把我看得這麼心胸狹窄!」立刻反駁,禔摩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般急著要澄清自己:「我……我才沒有……」
「他不會的!」一句話,只是簡單的四個字讓原本想辯解的禔摩呆了一下,錯愕的看著走到他身前蹲下的高佻身形。不能否認,自己的慌亂情緒因為他的話語而平靜、甚至還帶了一點興奮跟喜悅。
他相信自己!他真的相信自己……
「好痛!」臉頰上傳來的細微刺痛將禔摩的意識從喜悅中拉回,一雙漂亮的冰藍眼眸瞪著眼前摸著自己臉頰的男人,順勢拍開他的手企圖掩飾自己剛剛的失神:「你做什麼?」
「擦藥!」
「小禔,隨行是在幫你擦藥喔!」
字數長短不同但意義一樣的話與出自兩個人的嘴中,又是惹來禔摩的一陣心煩:「我又不是問你!」他討厭素還真老愛幫風隨行發言,眼前這個冰山又不是不會說話,做什麼老愛幫他解釋他的行為。
「呵呵,小禔在吃醋了嗎?」漂亮的眼珠子一轉,素還真嘴角浮出詭異的笑容,一句嚇死在場兩人不償命的話語就這麼溜了出來。
「你…你在胡說什麼!」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激動,在禔摩控制出自己一切怪異舉止前,手中的西洋劍已經朝著素還真那邊刺去──哎呀,不好!
「你做什麼!」冷喝加上攻勢受阻,風隨行早一步用竹劍將朝素還真那邊刺去的西洋劍擋下,向來波瀾不興的臉上有著沉沉的怒意。
「我……」傻眼的看著前方散發深沉怒火的男人,打從第一次到今天他們之間發生過數不清的衝突、較量過不少次,但是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男人這麼強烈的殺氣。
為什麼,自己的心好像被西洋劍刺中般的痛呢?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充滿喉嚨和眼中……
你就這麼珍視那個男人嗎?
看著風隨行後方,被葉小釵護得密實臉上還帶著甜蜜笑容的素還真,禔摩只覺得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了!視線不清下意識眨眼,臉頰上多了兩道濕黏的感覺後視線恢復清晰,卻也看見眼前男人臉上出現的愕然。
手背……有熱水滴到的感覺!只是,那來的熱水?……
伸出左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禔摩這才發現到自己竟然哭了?而且是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落淚?注意到風隨行臉上的錯愕,一種羞愧感讓他衝動的丟下手中的西洋劍就往外衝去。
「小禔!」
定定的望著禔摩飛奔離去的背影,風隨行直覺性地伸出手卻又放下,轉身看向
一臉無奈搖頭的素還真半晌,像是考慮許久後才悶悶地開口:「他為什麼
哭?」
禔摩生性高傲倔強、寧死也不肯服輸,怎麼會突然無預警就掉下眼淚?傷口真
的有這麼痛嗎?風隨行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出手過重了些……
「隨行,小禔在吃醋喔!」無奈地提點著風隨行,素還真突然感受到有個感情
白癡的兒子真是辛苦,雖然隨行不是他兒子但感覺亦不遠。
「吃誰的醋?」
這一句話問得屈世途瞪大眼睛──風隨行是個木頭嗎?
這一句話問得葉小釵嘖嘖稱奇──風隨行的感情神經是用鈦合金鑄成的嗎?
這一句問得素還真開始感嘆禔摩的感情路──要修成正果實在是遙遙無期啊!
「隨行,你覺得小禔怎麼樣?」好吧!看在禔摩這些天讓他玩得這麼開心的份
上,他就當當好人來幫忙提點這顆石頭吧!素還真將手伸入口袋,收起臉上的
笑容認真問道。
「什麼怎麼樣?」不是很在意素還真的問話,風隨行頭一次在素還真面前恍了
神。注視自己的左手,剛剛有熱熱的液體濺到他的手背,好像是禔摩的眼淚。
「小禔啊!你討厭他嗎?」唉,他們對隨行的教育是哪裡出了差錯啊?
「討厭?……」依舊看著手背思考一下,風隨行抬頭看向素還真:「我為什麼
要討厭他?」
聽到這邊,屈世途總算可以了解到禔摩的心情了: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很想好好敲一下風隨行的腦袋,看能不能敲得他開竅。
「那就代表不討厭他囉!小禔很可愛吧!」
「嗯~」不是回答,風隨行又開始思考。和禔摩相處也不過才短短十幾天,其實禔摩只是表現得好強、任性了些,可是內心世界恐怕是很孤獨的。他就不只一次注意到禔摩總是用很羨慕的眼神看著在客廳裡甜蜜相擁的素還真跟葉小釵,或者是狂刀和劍君,也曾在一頁書臉上不經意流露出對素還真的寵溺時付出欣羨的目光。
禔摩,只是太過寂寞而已。
「不討厭就是喜歡,隨行你喜歡小禔嗎?」
「……也許吧!」不討厭就代表喜歡,那他不討厭禔摩就代表喜歡禔摩囉!風隨行思考素還真的話,一點也沒有想過素還真此舉是在誤導自己的可能。
「那你不趕快過去看看小禔,你剛剛的動作傷到他了!」很好,拐騙成功。
「喔!」
看著風隨行乖乖離開道場的身形,屈世途再次無言以對。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風隨行變呆了嗎?還是他本來就是個感情白痴?
素還真不理會屈世途的一臉呆樣,開心地將手從口袋抽出,不過手掌中卻多了一隻金屬的筆狀物體。葉小釵挑起眉,以目光看向他做無聲的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呵呵,這是我要送給小禔的禮物啊!」回給愛人的是一個甜蜜的笑容,只是這個笑容下隱藏了多少的苦澀,恐怕只有當事者能夠體會了。
順著直覺走到琉璃居最南端的一處小庭園,這裡是琉璃居中鮮少有人會來的地方!風隨行看著眼前佈置成歐洲風情的庭院,輕而易舉就發現縮在小型噴水池裡面淋水的白色身形。
「你在做什麼!」一把將人從水裡面撈了出來,風隨行有些氣急敗壞的吼著:現在這種天氣還敢在泡在這種冷水裡?雖然亞熱帶地區的氣候沒有英國冬天那般的嚴寒,但自己也不容許這傢伙如此任性。
瞧,剛從道場跑出來的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在水裡這麼一泡連嘴唇都凍得發紫了,更別提向來就白皙的臉色!
急忙剝下那因濕透而貼在禔摩身上的毛衣,風隨行脫下自己衣服就往那開始發抖的身上套,「你這個笨蛋,想把自己凍死嗎?」
「我…我凍死也…也不需咬你來觀(我凍死也不需要你來管)……」別懷疑這話的確是出自禔摩口中,可是小看寒流威力的他實在是無法在這種情況下發出正確清晰的咬字,撐著一口硬氣他伸出顫抖的手推拒拉住他的男人:「…放開…放…放開我……」
懶得跟禔摩多說廢話,風隨行乾脆直接將人像扛布袋一樣地扛在肩膀上,大步朝著自己房間走去──沒辦法,誰叫他的房間最近加上自己總不能將人扛到素還真房間裡吧!
風隨形此時似乎忘記:其實,他可以直接將禔摩送回現在禔摩所住的客房裡。
被迫倒掛在風隨行肩上的禔摩只覺得頭暈腦脹,腹部卡在風隨行的肩骨上讓他痛得想吐,一開口馬上就會吐得淅哩嘩啦的念頭讓最怕那種酸腐氣息的禔摩難得乖乖閉上嘴巴。
短短幾步路的時間卻讓禔摩覺得自己幾乎要這樣被扛到世界的盡頭,突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來不及反應過來他身上被頭髮浸濕的衣物已經被人脫去;眨眼,一件大得離譜的藍色外衣兜頭罩下;二度眨眼,頭髮被一條乾淨的大毛巾包住;第三度眨眼,他整個人已經被送進溫暖的棉被裡面躺著。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張大碧藍的眼睛看著朝門口走去的風隨行,禔摩試圖理解這個男人一連串的動作代表什麼意義。
「乖乖躺著!」莫名奇妙地拋下這句話風隨行的身影消失在門板後面,但也讓原本想起身的禔摩乖乖躺回原位,打量起四周來。嗯,除了他躺得這張床外就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一個櫃子,乾淨得近乎空無一物,冷清得讓人覺得寂寞。
一點,一點也不像他所知道的琉璃居!因為這裡,有著讓人發狂的冷清,一點也不像他所熟識的琉璃居會有的地方。這裡……
是誰的房間?或者說是一個客房會比較恰當!不過,自己現在所居住的客房也沒有簡單到這種地步啊!
門板又被打開,風隨行手中捧了一堆的東西走了進來。眼尖的禔摩認出他手上捧著的是一整套的衣服:那是自己的衣服。
「把衣服換上!」將手中的衣物放在床邊,風隨行邊走到櫃子旁拉開櫃門從裡面抽出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套上邊說著,禔摩這才意識到這個房間是風隨行的房間,難怪整個房間內有一種熟悉的氣息。
「咦?啊────」後知後覺的驚喊發出,不只讓風隨行嚇了一跳,也讓在剛走回主屋的屈世途錯愕、素還真賊笑揪住想去察看的葉小釵:反正不會出事,誰管他!
「又怎麼了?」不解的看著大叫後滿臉怒火瞪向自己的禔摩,風隨行真的不明白自己又是哪裡惹到他了。
「你…你……你脫我衣服!」而且是連續兩次脫得乾乾淨淨、一絲不掛。
「你的衣服都濕了!」脫他衣服又如何?同樣是男人又不會少一塊肉,更何況當時他凍得嘴唇發紫,不脫下濕衣服恐怕會失溫失得更嚴重,第二次是因為他的衣服被禔摩頭髮上的水弄濕,他只能再抽出自己的一件外套給他披上。
風隨行見禔摩只是張大那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直接抓過衣服並將棉被翻開,再次惹來魔音傳腦。
「你做什麼……」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看似粗魯的動作事實上是很輕柔的,風隨行第三次將禔摩身上的衣服剝下,幫他套上屬於他自己的整套衣物後又將人塞回被窩:「如果不想感冒就躺好!」
「你……」才想開罵,後續的動作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讓禔摩閉上嘴巴。風隨行將椅子拉近床邊,慢慢地用包覆在他髮上的大毛巾幫他擦著溼透的頭髮。看到他認真的模樣,禔摩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悶回被窩中賭氣。
沒事變得這麼溫柔做什麼,讓他沒有再開口罵人的機會!在心中嘟噥著,禔摩刻意將棉被拉蓋到鼻子,一種不像普通男性用的古龍水、淡淡的清爽氣息瀰漫在鼻尖,這種味道有點像薄荷草之類的葉草氣息!不是他所熟悉的香水氣息,但很好聞……
風隨行好不容易將那頭濕潤的髮絲徹底擦乾,原本正想跟禔摩說他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間了,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禔摩會這麼安靜沒有吵鬧的原因是:他睡著了!大大方方佔據自己的床鋪睡得香甜自得。
現在是怎麼樣?風隨行拿著半濕的大毛巾矛盾的望著蜷曲在自家被窩、睡得像隻白色的波斯貓的禔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思考了快兩分鐘的時間,風隨行決定:叫醒禔摩好了,不然等他醒過來後肯定又吵得天翻地覆。
打定主意正準備執行叫人計畫,卻在看到那張難得溫順的香甜睡臉之後全數打消,風隨行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不對勁可是卻又說不出來自己何處不妥,想叫人起床卻發不出聲音,百般無奈下他只能雙手托著下巴注視霸佔他整張床的罪魁禍首發呆。
嗯,其實安安靜靜的禔摩是很可愛的……
*** *** ***
「是你偷走嗜血者的,對吧?」
錫德蘭古堡最僻靜、鮮少人跡的一處角落庭院,月光因為雲層而顯得黯淡、若隱若現,也連帶讓庭院中的身影難以辨認。刻意壓低嗓音音量控制得只讓彼此聽見,其中隱藏著憤怒、困惑和不解。
「我?怎麼可能!」對方的語氣中有的不屑與嘲笑,彷彿是聽到舉世無雙的笑話般:「你是看不起西蒙公爵的能力,還是太看得起我的實力了呢?」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偷走了『嗜血者』。如果不是,我為我懷疑你的舉動道歉;如果是……」
「如果是的話你要怎麼做?直接告訴公爵東西是我偷走的,讓公爵用對付之前那個背叛者的手段對付我?」
「我……你如果真的記得那個人的下場就不該做出背叛公爵的事情。」其實他也不希望鬧成這樣的局面,畢竟他們幾人都是自小就服侍西蒙公爵,彼此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放心!我不可能忘記那個人的下場,所以東西不是我偷的。除非,你不相信我!」丟下一個燦爛的笑容,其表情變化之快是在非常人所及。
「我……」我當然想相信,但……「那天,我看到你出現在毒窖附近!後來,我又看到你跟一個陌生人見面。」
「呵呵,在錫德蘭堡中巡視不經過毒窖不是更奇怪?還有,你能記住我所有的朋友親人嗎?」中國有句成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憑眼前的人還不足以威脅到自己。
「這……」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去巡視其他地方。」收斂起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換上正經嚴肅的神色,他朝著堡內走去。留下另一人呆呆的站在因月光暗淡而顯得幽暗的庭院中,不知所措。
「哦,對了!如果你還有看到什麼陌生人出現或者是什麼不尋常的地方,記得要通知我喔!或者……你又覺得我哪裡不對勁的話,可以當場告訴我。」遠遠拋來一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當場讓他傻眼兼哭笑不得。
此時,原本在雲朵中玩捉迷藏的月亮總算肯放棄這無聊的遊戲探出頭來,自己的一頭金髮在皎潔月光下顯得耀眼、炫目。
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偌大的會議廳,橢圓形的大會議桌上,許多皇室成員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著頭不時用眼角瞄往前頭兩名面對面坐著,地位相差不遠但外表卻差異極大的男子。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容我先行告退!」不卑不亢從容沉穩的嗓音打破一室寂悶的氣息,一身西裝筆挺的俊逸黑髮男子起身,無視於眾人錯愕的視線,打算離開。
這次的聚會真是無聊到極點,若不是因為礙於皇室規定必須出席,他寧願陪著續緣留在堡內看書……
「西蒙公爵,請留步!」開口攔住他的是與他同等地位的安奈爾公爵,只見這個五十好幾的中年男人臉上有著別有用心的笑容。原本單純的皇室聚會,就因為他的這一句話,開始生變。
「有事?」
「不知您對小女的印象如何?」安奈爾望著眼前俊美非凡的年輕男子問著。
先別說瑪莉安對西蒙迷戀,光是哈奇斯公爵的頭銜就值得自己去與他搭上關係。誰不知道哈奇斯公爵可是目前最受女皇注意的皇室成員,哈奇斯家族近乎敵國的財富、西蒙與禔摩卓越的理財手腕和經商頭腦,種種優勢都讓上流社會人物甚至是其他各國的皇室莫不想與其搭上邊。
安奈爾的女兒?
西蒙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著與其相關的任何一絲記憶。沒辦法,自從找到續緣後,之前所有的花花草草、鶯鶯燕燕全部被他掃出腦海!現在的他根本記不得那個女人的名字,更遑論印象了。
「嗯……令嬡是個高貴的小姐!」一心想只想回去陪素續緣的西蒙不想多生枝節,畢竟對方還是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公爵,基本的禮貌還是要顧及的。不過,這老傢伙恐怕也是看準了自己不願意在這樣的場合讓他難堪,才會問這麼敏感的問題。
不願意並不代表不敢!
「西蒙公爵,您也到了適婚年齡了吧?既然你對小女的印象不錯,是否……」
望著那張寫滿垂涎的老臉,西蒙只是靜靜的看著,然後露出一個足以讓在場眾人失魂的微笑:「我是否到了適婚年齡這事,應該不需要安奈爾公爵您來提醒吧?」
原本被那微笑迷得暈頭轉向的安奈爾在西蒙開口的瞬間有如身墜萬里深淵般,來不及說什麼,西蒙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微微彎下身子附在他耳邊,語氣極度輕柔細聲,音量只容許彼此聽到:「我對令嬡沒有任何一絲的印象,推銷自己的愛女要先打聽一下對方的喜好,明白了嗎?安奈爾公爵。」
輕柔溫和的語氣中帶的無比的諷刺與強大的壓迫感,讓原本就渾身冰冷的安奈爾在聽完後更是忍不住地打顫,無法克制自己發抖的身軀,更不敢迎向西蒙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就這麼說定了,那容許我先行告退。」滿意於安奈爾的反應,西蒙露出淡然的敷衍笑容對在場其他不知情的成員丟下話語,然後踏著優雅的步伐離去。
嗯,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啊!也許,可以帶續緣去騎馬散散步之類的,整天窩在堡內對續緣也不太好。
十秒鐘……
二十秒……
一分鐘……
兩分鐘……
在西蒙的身影消失在門板足足三分鐘後,會議廳內的眾人才各自從那極具殺傷力的微笑中清醒過來,而安奈爾則是花了更長的時間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到自己的掌控下──
好恐怖的氣勢,那股氣勢就連真正的王族都要退避三分的強悍!西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無法拉攏他也不能與他為敵。
好不容易穩下心神的安奈爾如此對自己說道。
「爹地,那個……」原本就漂亮的臉蛋因為雙頰的紅暈而更顯嬌美,瑪莉安扯著剛回家父親的衣袖,撒嬌著:「西蒙公爵他……」
西蒙可是英國皇室及上流社會眾家名媛心中的夢中情人,先不要說那顯赫的家世背景,光是那張俊美中帶著邪氣的面孔就足以迷死所有女人了!雖然之前他有不少的風流韻事傳出,但期限最長都不會超過一個月,加上放眼望去只有自己的家世條件可以與其相配,也只有自己才能當得起哈奇斯公爵夫人。
「瑪莉安,不要去招惹西蒙這個人,明白嗎?」知道自己女兒想問的事情,安奈爾公爵很快就先截去女兒的話語,語重心長的叮嚀到:「我最心愛的女兒,以妳的條件,多的是優秀的追求者,所以千萬不要去招惹西蒙,好嗎?」
「爹地?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您會這麼說?」原本溫順嬌俏的臉蛋換上一層困惑與不滿,瑪莉安扯著父親的衣袖追問,「您出門前還信誓旦旦跟我保證絕對有辦法說服西蒙公爵的,而且您也可以要求女皇陛下下令的不是嗎?」
「瑪莉安,西蒙公爵對妳沒有感情啊!」原本不想傷害愛女的心靈,只是對方不是好惹的,他不希望最疼惜的瑪莉安受到傷害。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您跟媽咪當初不也是由女皇陛下措合的?爹地,如果安奈爾家族能與哈奇斯家族聯姻,那將會為雙方帶來多大的利益啊!」不肯放棄地不斷誘惑著自家父親,瑪莉安深怕父親真的會放棄與哈奇斯家族聯姻的念頭。
父親願意,她也不肯!西蒙的妻子只有自己能勝任,也只有自己能坐上這個位置。
「瑪莉安,爹地也很希望能與哈奇斯家族聯姻,可是……」不想說出那讓自己覺得丟臉的恐怖感覺,而且還是來自一個比自己小上二十來歲的孩子,這樣的經歷安奈爾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瑪莉安,不管如何,別去招惹西蒙……」
這樣的男人,不是瑪莉安可以掌握得了的──
*** *** ***
剛回到錫德蘭堡內,西蒙將外衣脫下交給忠心的管家維特,一面詢問著:「續緣呢?」
「素續緣少爺正在藥草園那邊看書!」維特必恭必敬地回答。
「那我交代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解下領帶、鬆開領口的襯衫釦子,西蒙再度詢問。
「綜合聖集團傳來的資料,開槍的人應該是與聖集團有仇的魔龍祭天!不過由於魔龍祭天善於易容,目前正在全力追查此人的下落。」停頓了一下,維特還是決定說下去:「另外,聖集團也傳來消息說……錫德蘭城堡內也許有奸細。」
「奸細?」美麗的藍眸轉向,搭配著俊美的臉龐,眼前的主人耀眼得有如天神一般,令人無法直是他的光采,更讓人失魂忘神。
「維特?」
「啊……維特失職了!」聽出主子語氣中的不悅,維特趕忙收回心身盡職地報告著:「嗜血者之毒是由錫德蘭城堡外流出去才會被用來攻擊素還真的。據聖集團推測,確定攻擊者是魔龍祭天的話,以錫德蘭城堡的戒備保安情況和嗜血者毒素藏匿的位置隱密這兩點看來,就只有內賊這個可能。」
嗜血者藏匿的地點除了公爵外就只有禔摩伯爵知道,而且如何開啟的步驟也只有公爵一人曉得,因此對於聖集團的推測,維特本來是嗤之以鼻,但是在聖集團丟出一個問題後,他沉默了:
若非是內賊,嗜血者之毒究竟是如何流到外界的呢?嗜血者是一種可以破壞造血組織並且使其身體產生變化的毒素,中毒者除了造血組織被破壞,若是沒有及時醫治,犬齒會開始變得尖銳異常、整個人因為腦神經系統被毒素感染變得渴望鮮血!一如傳說中的吸血鬼一般會攻擊別人、吸食對方的鮮血,然後所有免疫系統都遭受破壞、最終到痛苦得發狂致死……
這樣稀少罕見的毒,被錯認的機率根本是零!
素還真之所以幸運,是在於攻擊他的嗜血者之毒是塗抹在子彈上頭,在開槍的瞬間子彈因高熱而使得毒物部分成分被破壞、毒素降低,加上大量出血緊急送醫搶救時由陸氏的毒物科發現其中毒、用部份的解毒劑為他壓制住嗜血者的毒性,讓他能撐到公爵提供血清給他解毒,否則現在世上就不會有素還真這個人存在。
「你……認為最有可能的內賊是誰?」美麗的眼眸在剎那間閃出鮮紅的光芒,但在下一秒又隱沒在那片美麗的藍色之中。西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唇角的弧度還提高了兩度,可是熟知他的維特卻可以從那太過冷靜的語氣裡,發現到那深沉的怒火。
「這……是屬下失職,屬下尚未查出!」
「維特,我將事情交給你調查,是因為我信任你的忠誠與能力!」
溫度略微冰冷但卻不容他抗拒的修長指尖抵住他的下顎、半強迫性地逼維特將頭抬起迎向主子的視線,看不出那張微笑依舊的俊臉下隱藏著什麼樣的想法,只能靜靜聽著主子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傳入自己耳中,排列成命令:「不要讓我失望,明白嗎?即使那個內賊……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也不容許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句話,很清楚的點明了:這個內賊絕對要抓到,而且下場會非常的悽慘。因為即使是禔摩伯爵,主人也絕對不允許他做出傷害素續緣少爺的事情。
「維特明白了!」恭敬地彎了個九十度的腰,維特回應。
「明白就好!現在,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嗎?」轉身走向藥草園,西蒙不忘丟下結論:「不論花費多大的代價,我只要一件事:續緣安全!」
「是的!」領命退下去,維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沒有去理會離開的身影,西蒙只是靜靜地走到自己一草一木親手培植出的藥草園外,只見到一抹身影蹲在綠草中間,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一時間玩性大起的西蒙放輕自己的步伐,躡手躡腳地走到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形,突然開口出聲:「你在做什麼?」
「啊!」被突然出現的干擾嚇到,原本專心掘土移植草藥的素續緣一個不注意竟然讓被手中的小鏟子弄出傷口,一道劃過掌心約莫三公分的傷口慢慢地淌出紅色的血。
「對不起!」西蒙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小小的惡作劇竟然會讓最心愛的人受傷,拉起那受傷的掌,他想也沒想地用自己的衣袖拭去那溢出的血漬:「來人,快拿醫藥箱來。」
「這只是小傷,不要緊的!」瞧見西蒙一臉緊張的模樣,素續緣有些哭笑不得!開口安撫著西蒙,很想告訴他其實手上這個傷口跟之前自己留在他身上的傷兩相比較,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我會心疼!」
這句話,當場讓素續緣不知該如何回應。西蒙知道素續緣向來臉皮薄,也沒有再繼續逗他,揮手制止想要上前幫續緣處理傷處的僕人,他接過藥箱小心翼翼地拿雙氧水為那染了血的掌清理著傷口:「如果我弄痛你……要告訴我!」
一時間素續緣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他不是孩子,這點痛他還能忍受……但話語到了嘴邊卻是出不了口。就只能直直望著異常忙碌的男人,直到他自認已經將傷口處理完畢為止。
說實在的,手上的紗布包紮得並不漂亮:以準醫生的判斷,自己手上的傷口其實不需要用繃帶纏繞這麼多層,導致現在他的手掌看起來就像……一團紗布球似的。
素續緣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西蒙有些困窘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輕聲說著:「謝謝你!」
然後在西蒙臉頰上留下一個安撫的吻。這是一個突發動作,連素續緣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做的突發動作!就在吻過西蒙臉頰後他自己也楞住了,就這樣四目相望,時間也就這樣靜止了下來。
突然,一陣不算巨大但也絕不能說細微的響聲從大門處傳來,接著是一連串護衛的騷動和腳步聲傳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西蒙和素續緣已經被紅寅、希恩與其他的保鑣護衛團團包圍住。
「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動作將素續緣摟入懷中,西蒙沉聲問道。
「剛剛有人送了一個炸彈郵包給素續緣少爺……」
大門警衛在十分鐘前收到一個送給素續緣少爺的包裹!警衛本來要送進來,但卻發現郵包內有類似計時器發出的聲音,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這個包裹就突然炸了開來……」
大廳內,約莫十數個護衛分別站在大廳的各個角落戒備著,西蒙緊拉著素續緣的手坐在沙發上聽取維特的報告,眼眸隨著維特的話語變成深邃的靛藍色,而握著素續緣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主人,您弄疼素續緣少爺了!」發現到素續緣臉上的不自在,維特不得不停下來提醒,身為服侍公爵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西蒙的手勁有多大,素續緣少爺的手腕恐怕是逃不過瘀青的命運。
「嗯!」
從自我情緒中清醒,西蒙抬頭看了維特一眼,再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被自己緊緊握住的手腕和手腕的主人,正如維特所說的,素續緣的眉心微蹙,彷彿正在承受什麼樣的壓力或者是……痛楚。
「對不起……」急忙放開自己的手,愧疚地望著那白皙細瘦的手腕浮出淡淡的痕跡,西蒙無法以言語形容自己心中的懊悔。
「我沒事!」
「嗯…維特,繼續說下去。」
「是的,主人!」繼續翻動手上那剛剛交過來的資料,維特接著說下去:「這次的爆炸只造成那名警衛手臂部分擦傷、警衛所的玻璃震碎,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從這部分看來這枚炸彈威嚇的意味濃厚,而且是針對素續緣少爺而來的。」
問題出來了:究竟是誰幹的?而且為什麼會確定素續緣少爺人就在錫德蘭城堡內?
雖然說續緣少爺暫住錫德蘭城堡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是西蒙公爵非常的低調,甚至還以身體不適、工作繁忙等藉口推掉許多社交舞會與聚會,也拒絕外人進入錫德蘭城堡,為的就是多陪伴和保護續緣少爺,不讓皇室貴族的黑暗面波及到他,因此堡內人員對素續緣少爺的事情都是三緘其口的。
那麼,究竟是誰呢?
前一次是父親,這一次又是警衛先生,因為他,害得其他人被連累了!
咬著唇瓣,就算素續緣不會認為這只是個巧合:從台灣追殺到英國,那個人還真的跟自己有很大的仇恨啊!只是,自己曾幾何時與人結過如此深的仇恨呢?
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素續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冷!真的好冷。
「不要怕,有我在!」
在理解這段話所包含的意義前,他的身軀已經被人用雙手摟得緊緊的!素續緣抬頭,環抱住他的男人給了他一抹安撫的微笑,這抹微笑如溫暖的冬陽般驅除不斷蔓延的寒冷,也讓他的身子不再顫抖。
多麼不可思議啊!記得幾天前自己還百般恐懼這男人的一切,但現在……自己卻必須藉助他的懷抱才能讓自己免除恐懼。
想到這,素續緣不自覺挪了挪自己的身軀更貼近黑髮男人。這算是個很任性的舉動!不過,西蒙應該不會介意才對。如此想著,素續緣滿意地汲取著對方傳給自己的溫暖。
瀰漫在鼻尖的,是一種淡淡的、屬於男性卻不嗆鼻的味道!跟父親那與生俱來的淡雅花香、與自己長期接觸醫藥材所染上的藥草味、與隨行大哥擁有類似薄荷草的氣息完全不同。帶著危險卻又令人無法抗拒,不是一般西方男人偏愛的古龍水,是一種與夢境中血液腥羶氣味完全相反、屬於沐浴在陽光下男性的氣息。
「紅寅、希恩,加強堡內的戒備!維特,去追查出那個包裹究竟是誰送過來的。」發現到懷中的身軀不再顫抖後西蒙開始下達命令,沒有讓素續緣發現自己隱藏在眼底的嗜血──其實,他還是無法完全擺脫千年前的黑暗,只要思及有人想傷害他最珍惜的人,他就有親手撕裂那個主謀者的念頭。
他要讓那個『人』知道,什麼叫做地獄。
「是的,主人……」維特話還沒有答完,領口傳來輕微的震動讓他停下,從領口特製的通訊系統接獲到大門警衛室傳來的通報讓他更是錯愕。
「維特?」
「主人,安奈爾公爵來訪。」
「嗯?」看來,那個老傢伙還真不怕死呢!「打發他離開……」
「可是,安奈爾公爵的公子亞維少爺跟千金瑪莉安小姐也一起來了!據說,是要來探訪素續緣少爺的。」急忙補上這句話,維特知道這下子事情有點嚴重了。
太過湊巧了!
為什麼安奈爾公爵會知道素續緣少爺在錫德蘭城堡?更棘手的是:亞維少爺可是素續緣少爺的朋友兼學長,當初若不是因為亞維少爺的關係,主人也不會找到素續緣少爺的。
這下……人究竟是要轟,還是要請呢?
「亞維學長?」亞維學長怎麼知道他人在英國?
素續緣也是不解,畢竟這次來英國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除了家中的長輩外就連白衣他也沒有說,只是說有點事情要到英國來,學校方面請白衣幫忙處理!因此,學校同學只知道他要請一個月的假。
「你想見他?」低頭看著素續緣的臉龐,西蒙輕輕問道。
「亞維學長一直很照顧我。」
對亞維,素續緣一直有著愧疚。當初亞維一直很照顧自己,就連自己回國後他的關懷也是沒有更改,常常以書信電子郵件的方式傳遞著他對自己的關心。可是,現在自己卻連到了英國都沒有跟亞維學長打聲招呼……
「請他們進來。維特,你吩咐下面準備招待貴客;紅寅,希恩加強堡內的戒備跟警衛,但不要讓客人發現不對勁,引起他們的恐慌。」
「可……是的,主人。」
原本想說這樣不妥當的維特與希恩等人,在看到西蒙對同樣愕然的素續緣綻開溫柔的笑容後又將反對的話語嚥回肚子,順從地退下分頭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這樣……好嗎?」這樣無疑是製造了一個機會給有心人,素續緣眉心輕擰地望著西蒙,心中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處境而是怕給西蒙帶來危險。
「放心,一切有我在!」安撫的吻落在那蹙起的眉峰上,西蒙低沉且有磁性的嗓音平撫素續緣的不安,也讓他臉頰泛起了羞澀的紅潤!迎向西蒙美麗的藍眸,他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他的續緣,終於在他的眼前露出最美的笑容了……
「安奈爾公爵,亞維少爺、瑪莉安小姐,這邊請!」
安奈爾和瑪莉安總算是見識到被譽為最神秘古老的錫德蘭城堡的真面目:雖然錫德蘭城堡是哈奇斯家族公爵居住的居所,但由於有百年的歷史加上哈奇斯家族於世界各地都有別墅居所,外界一直認為西蒙與禔摩鮮少住在錫德蘭堡中,也因此對於錫德蘭城堡的評價不外乎就是一個過氣的歐式古堡。
如今親眼看見,安奈爾才知道外界的傳言錯得多離譜!
隨著俊雅的金髮侍從進入富麗堂皇卻不顯俗氣的大廳,安奈爾一行人只能用:氣派、雅致、華貴卻不顯得庸俗!這幾個形容詞來形容他們的感受。
「續緣!」
就在安奈爾跟瑪莉安還在驚嘆時,亞維已經注意到正廳中央兩抹身影,興奮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完全忘記了身旁西蒙與其他人的存在:「續緣,你真的在這!」
「亞維學長,近來可好?」溫和如風的微笑,這向來是素續緣的招牌笑容。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視線飄到一直站立在續緣身後兩步距離的黑衣俊美男子,亞維只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問題卻無法問出口。
記得上次見面時續緣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自己還來不及問出原因前就被西蒙公爵打斷。
後來,自己被禔摩伯爵以父親找他的藉口騙回會場再出來時,已經沒有看見西蒙與續緣的身影,查出續緣下榻的飯店趕過去結果發現續緣等人已經退房回台灣,父親又拿一堆婚姻事情來煩自己,事情也因此不了了之。不過,現在看起來續緣的精神跟氣色的顯得很不錯,已經看不到先前那初見西蒙時的驚恐。
「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算了!只要續緣好就好了。
「這都要謝謝西蒙公爵的幫助!」
「各位請坐吧!」不著痕跡地拉開亞維緊握住素續緣的手,西蒙秉持著主人的態度開口,但是維特很清楚這只是主人要亞維少爺離素續緣少爺遠一點的藉口。
由於這不是一場正式聚會而真正的主角是素續緣跟亞維,因此一行人隨意落了座:亞維坐在素續緣的右手邊,西蒙則坐在素續緣的左手邊,與安奈爾父女倆面對面相望沉默。
幫忙倒茶送點心的維特花了不少的自制力才壓下自己想笑的慾望:除了素續緣少爺跟亞維少爺聊得似乎挺開心的外,主人跟安奈爾公爵父女倆竟然都沒有開口,只是面對面坐著,這倒符合中國的一句話:相對無言!要是讓禔摩伯爵知道,肯定會大大嘲笑主人一番。
「亞維學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寒喧應付完亞維一連串的關懷,素續緣終於可以問問他不解的地方。只見到亞維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雙眼看向了西蒙又轉向自己的父親跟妹妹,沒有回答。
「亞維學長?」
「是一個朋友告知說亞維的學弟因身體不適目前在錫德蘭堡作客,亞維才會這麼唐突地前來拜訪!在此,我先為我們的失禮道歉。」回答的人是安奈爾公爵,但是他的說詞在場的人員:西蒙、素續緣跟維特並不相信。
「續緣的身體狀況的確欠佳,需要一個寧靜的地方好好休養。」這樣的巧合令人心生疑竇,但西蒙沒有戳破安奈爾的謊言,只是順水推舟的說著:「續緣的父親與本人的教父是至交,所以才會讓他前來錫德蘭古堡小住一番,靜養身體,避免他人的打擾。」
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你們的來訪打擾到素續緣了。
「這……」本來就憨厚內向的亞維發現到西蒙的不歡迎,有些尷尬地低頭──
自己的確太魯莽了!一聽到續緣人在錫德蘭古堡就冒失的跟著父親一起過來,也沒有追問父親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也更沒有想過為什麼續緣會突然來英國卻不跟自己連絡。
「真的很抱歉,西蒙公爵!不過,因為亞維哥哥真的很掛意這位素續緣先生,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失禮的舉動。」
眼見西蒙挑起了哥哥的羞愧,瑪莉安急忙開口企圖活絡氣氛:「因為哥哥是醫學院的學生,加上素續緣先生又是哥哥的學弟,所以我們才會前來探望素續緣先生並且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盡綿薄之力,幫素續緣先生看病。」
「煩勞亞維學長,真是不好意思!」看出自家學長的不安和愧窘,素續緣沒有多說什麼,一逕溫和微笑的回應讓亞維眼底的內疚更深。
其實,一開始他是被父親和妹妹半強迫逼來了,美其名是他來探望續緣但事實上是瑪莉安想來見西蒙的成分居多。只是……
小心地偷覷了眼前的溫和少年,還有與他並肩而坐的俊美黑衣男子,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曖昧。對西蒙的認識不深,但從多數人的評論知道他不是個熱情的人,可是從剛剛他對續緣的呵護,讓一向不喜歡去揣測太多的自己都覺得不太對勁了。
一下子,氣氛就這麼僵了下來……
「西蒙,你怎麼了?」
剛沐浴完畢走出,素續緣尚未擦乾那頭濕潤的黑髮就看見西蒙的身影佇立在庭院中,上前探問著,他明白今日的西蒙心緒不穩:「有心事?」
「不,沒什麼!」不想讓素續緣擔憂,西蒙將臉上所有的思緒全數收起,拉起對方的手走向屋內:「你的頭髮沒擦乾呢!」
接過維特遞過來的毛巾包裹住那頭帶著水氣的長髮,西蒙讓素續緣坐在自己前方,慢慢的、動作輕柔地幫他擦拭著。
「你……是不是在想那枚炸彈跟亞維學長有關?」沒有抗拒這太過親暱的舉動,素續緣只是放鬆自己的身軀,任憑身後男人如同呵護舉世無雙的珍寶一樣的溫柔舉動,淡淡的拋出這個其實可以說是很具震撼性的話語。
「……亞維跟這件事情應該沒有關係,我只覺得他的父親跟妹妹似乎隱瞞了他什麼事情。」知道續緣的觀察和感覺非常敏銳,西蒙也沒有轉移話題的打算:「你跟他……很熟?」
就他所知道,亞維‧安奈爾是續緣當交換學生時所認識的一位學長,對續緣非常的照顧。亞維的行事生活非常低調,相較於瑪莉安‧安奈爾的行事作風,他低調得讓人幾乎忘了安奈爾公爵還有一個兒子。
不過,就今天的接觸看來,他倒不討厭這個叫亞維的男人!甚至對他的好感,遠遠超過安奈爾跟他女兒。
「亞維學長的個性比較害羞內向,他也從來不誇耀自己的身世!若不是父親告訴我他的家世背景,我恐怕也不知道一向安靜的學長竟然是歐洲著名貴族之一安奈爾公爵的長子。」
「所以,你知道這件事情跟亞維無關!」將黑髮上多餘的水分擦乾後,西蒙拿起梳子慢慢地、動作輕柔地梳理著那頭髮絲:「可是,你卻明白今天他們三個人的到來並不尋常,不是嗎?」
回給西蒙一個略帶淘氣意味的淺笑,這個笑容讓西蒙明白:其實對這一家子的來意,他有幾分底。
「雖然說父親跟長輩們將我保護得很好,但我還不至於無法發現那麼強烈的敵視意味。只是,我不太敢確定瑪莉亞小姐與她父親敵視我的理由,是否跟我所想的一樣就對了。」雖然安奈爾臉上並不是那種明顯到臉上寫著要將人生吞活剝四個字,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對自己有敵意。
「你在意他們?」安奈爾那老傢伙,也許他該『回敬』一下才不至於失禮。
「說不上在不在意,只是覺得這樣亞維學長會很為難而已。」其實,安奈爾公爵跟他的女兒對自己來說,充其量只是一個朋友的父親跟妹妹,沒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
「亞維似乎是在美國的學校就讀的。」用點小伎倆讓他先回學校去吧!不然,要對付安奈爾還要顧忌續緣跟他的關係,雖然自己不會對付亞維,但要要對付的是他的親人,讓他留在這裡也不太妥當。
「嗯?」怎麼會突然跳到這個問題?素續緣不解的發出單音詢問。
「沒什麼!你的頭髮很長,我很少見過男孩子頭髮留這麼長的。」對原先的談話失去了興趣,西蒙將話題轉移到自己握在手心中的髮絲,觸感比他所接觸的任何一個女性的髮絲要來得柔軟滑順。
「你的頭髮也很長,不是嗎?」一笑帶過,素續緣對自己的這頭長髮有著非常矛盾的感覺:「我一直想將這頭髮剪掉,但每次在剪刀要剪下的一剎那間又臨時反悔了。」幾次下來,氣得青衣阿姨不理自己整整一個禮拜。
「為什麼?」玩心大起地將那束長髮紮成一條辮子,不過向來養尊處優的西蒙不能指望他有一雙巧手,辮子紮得零零落落、一個不注意就會整個散開。不死心,西蒙一面再接再厲挑戰,一面問著。
「不知道!只覺得會留長髮,是一種期待、卻也是一種害怕。總覺得這長髮能帶領我找尋到終止每晚夢魘的方法,卻也覺得它會帶來更多更多的殘酷事實……」望著鏡中那努力跟自己的髮絲作戰的男人,素續緣露出一抹所有所思的微笑。
不想說,曾經在一次的夢境中看到黑衣王者溫柔地撫摸著青年的黑髮,臉上的柔情讓他即使潛意識對王者恐懼不已,卻也無法自拔地將頭髮蓄長、捨不得剪短。
「……那,剪掉吧!」原本沉迷與那柔細黑絲嬉戲的手僵滯了一下。
不能否認,續緣的這頭黑髮真的很美,但他不要續緣身上有任何代表著悲傷或痛苦的事物!好不容易將那夢魘的源頭取出,西蒙只希望他的續緣能開心快樂。
「嗯,回去我請青衣阿姨幫……」這頭長髮代表著過去令人驚恐的夢魘,現在是該剪去的時候了。
「不,我幫你剪,好嗎?」他所造成的痛苦,由他親自結束!
西蒙的要求不只讓素續緣愕然地瞪大眼,就連一直守在門外『注意』的維特也是張大嘴訝異地張大嘴巴,說不出任何話來:西蒙公爵竟然要親手幫人剪髮?!這……素續緣少爺,你可千萬別答應啊!
「……嗯!」素續緣的愕然在兩秒鐘後收回,在思索三秒鐘後輕輕點頭答應。
不……素續緣少爺,您要三思啊!
要不是謹記著自己是偷聽者的角色,維特早就破門而入衝進去搶救素續緣……的頭髮。
唉,不是他要這麼神經質兼對主人的手藝沒信心,因為西蒙曾經在十二歲的時候開玩笑說要幫自己剪頭髮,自己當時是抵死不從啦,可惜抗議無效後還是得乖乖上斷頭台,十分鐘的酷刑讓他整整三個月都要帶著帽子出房門。
喀嚓喀嚓!剪刀剪著某項物品的聲音不斷傳來,維特的心也因為這連續的聲音提得越來越高,最後終於在西蒙的特赦令下得以進入房內:「維特,進來!」
大概是要自己進去幫忙收拾殘局,或者是要幫忙素續緣少爺找頂假髮或帽子之類的吧!維特心中暗想,然後以一個身為過來人的身分踏入屋內,想給素續緣少爺一點安慰,只是……
「咦?」
「維特?」不明白這個一向機警幹練、懂得察言觀色的管家怎麼突然發起呆來!西蒙解下自己的髮帶小心地將手中那頭青絲紮好。
素續緣有些不習慣地看著鏡中的短髮青年──留了十幾年的長髮就這樣剪去了,說不出來自己的感受,只覺得鏡中的自己看起來……
好小、好稚氣的感覺,完全不像原來的自己。
「啊…嗯…是,主人有何吩咐?」沒有他想像中的長短不齊、凹凹坑坑的窘境,這樣簡單乾淨的短髮更適合素續緣少爺,不再帶著一身揮不去的蕭瑟和悲傷,令人不忍的悲哀。
怪哉,他從不知道原來主人的手藝竟然能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精巧!該說是自己倒楣、不該太早當主人的實驗品,還是說愛果然會讓主人的剪髮技術無師自通、一夜成神?
「把這些碎髮清一清!」指著地毯上的細碎髮絲,西蒙下完命令後轉頭看著有點不適應這樣自己的素續緣,臉上仍舊是寵溺溫柔的微笑,令維特有些感慨。
這樣的笑容,除了素續緣少爺外沒有任何人見過,包括前任的公爵和公爵夫人在內!因為,主人只會對素續緣少爺綻放這樣溫柔的笑靨。
也或許,只有像素續緣少爺這般的人,才會讓主人露出這樣的溫柔吧!就連禔摩伯爵都沒有這樣的能力……
說到這,不知道被留在聖集團主席家中作客的禔摩伯爵過得好不好?
維特一面招人來清理地上的碎髮,一面胡思亂想著,直到西蒙的聲音再次將他遊向他方的神智拉回:「維特?」
「是!」直覺反射性的回應,等自己喊完後才注意到眼前微帶不悅神情的主子,而素續緣少爺則是淺笑不語地看著自己,維特知道自己恍神得太嚴重了:「主、主人有何吩咐?」
「我明天要跟續緣一起出去,你叫希恩跟紅寅注意堡內的安全戒備!尤其是教父那邊要多加注意一下,明白嗎?」西蒙注視著白晰臉上浮現出詫異神情的素續緣:「這些天讓你一直留在城堡內委屈你了!明天我有空,出去走走吧!」
「這……好嗎?」之前他與父親被狙擊,加上校園的槍擊,近日來的幾次事件讓素續緣根本不敢出門,就怕波及到其他無辜的人。
「是啊!主人,還是讓希恩與紅寅多帶一些侍衛保鏢陪同吧!」
「不用!」試問,誰希望跟自己情人出門談戀愛時還有一堆人跟著?而且……
記得教父曾經意有所指地拋下:『有時候,敵人不會讓你知道他是你的敵人!』這句話,還有就是聖集團傳過來錫德蘭城堡有內奸這個消息,在在讓他無法釋懷。
不想去懷疑自己週遭的人,但是接踵而來的事情讓他不得不去想這個可能!但,這個通暗鬼的『內神』又會是誰呢?他只能確定不可能會是維特、希恩與紅寅三人。
「可是主人……」不是不相信主人的能力:雖然公爵大人鮮少動手,但他們始終無法抹滅主人身懷絕技的事實:精通武術、射擊、劍術……等等,截至目前為止少有人能勝過主人的!
「維特!」一聲淡淡的呼喚讓維特安靜了下來。知道主人心意已決,他做屬下的也沒有任何資格可以再多嘴。
「西蒙……」
「續緣,你還沒有去看過……」轉過頭望著少年的臉龐,那雙帶著擔憂的美麗眼眸永遠是他看不厭的,西蒙微微俯下身將自己的前額抵著少年的,美麗的藍謀與溫婉的黑眸就這麼平行直視,讓素續緣能看見自己眼底的情。
「嗯!」不由自主地發出一個同意的單音,在這樣的親暱曖昧下,素續緣不想也無法拒絕這樣的邀請。
只是……為何總覺得有種莫名的視線讓自己不安呢?就著西蒙的親暱,他不著痕跡地探視了週遭一變,但卻沒有任何發現。這個結果讓素續緣開始在心裡暗笑自己太過敏感了。
「續緣?怎麼了?…」
「沒什麼!」
「讓主人跟素續緣少爺兩人出去好嗎?」希恩不放心地望著那駛出古堡大門的車子,轉向旁邊的維特與紅寅,「才發生過炸彈事件,主人為什麼不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再出門呢?」
「這是個好問題,你可以直接問主人然後得不到答案。」紅寅美麗的媚眼一翻,極度破壞形象兼毫不客氣地送了一個白眼給希恩:「既然這麼擔心,你不會偷偷跟著主人去啊!」
「我不敢!」是的,主人的話等同與英女皇的命令一樣,他哪敢陰奉陽違啊!
「那就乖乖去執行主人交代的命令吧!」在這種時候,出面打圓場的永遠是維特!無奈地看著錫德蘭堡中的兩大護衛官,維特有些無奈地再次當起調停人。
「什麼命令?」
「查出槍傷素續緣少爺父親的兇手:魔龍祭天!」
「續緣去英國一個月?」
整理好的筆記啪啦一聲從手上掉落在地,白衣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屈伯伯:「還
是去那個西蒙‧哈奇斯公爵家?屈伯伯,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白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這是續緣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們也攔阻不了他啊!」一同蹲下身撿拾著散落整地的筆記,紙張上面整齊的字跡都是洛子商幫續緣做的筆記,原本子商跟天忌要一起過來的,只是兩人的選修課突然調課才無法來的。
「可是,可是續緣他……」他記得續緣對那個公爵有著很深的恐懼不是嗎?這還是父親告訴他、要他多多注意續緣的。
「啊啊────」一陣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從大宅的另一邊響起,分貝高得差點讓白衣失聰!錯愕地看向眼前的屈世途,他一臉的習以為常表示出這樣的情況已經是稀鬆平常的。
「屈伯伯,那是……」
「風…風隨行,你為什麼會在我房間裡────」更大的吼聲截斷了白衣剩下的問句,白衣美麗的碧藍色眼睛眨啊眨,腦海中的思緒順著這句話直線思考:
隨行大哥在人家房間=隨行大哥闖入人家房裡=不懷好意=﹝限制級思想﹞………
還沒有想完,風隨行已經出現在兩人的眼界中,臉上仍舊是一臉冷漠。
「隨行大哥……」
「禔摩他……」打斷了白衣的話語,風隨行的視線放在白衣的臉上轉了兩次後,平穩沒有任何起伏的音色回盪在兩人耳邊:「他發燒了!」
霸佔風隨行的床鋪,禔摩在經過白衣這個準醫師的診斷下確定:他只是受寒,也就是感冒的意思!這要歸功他在這種寒流天還跑去泡冷水的緣故。
一面看著因為虛熱蒸得臉頰通紅還不斷踢被子的禔摩,再看向雖然板著一張臉但還是用被子將人牢牢包裹住的風隨行,白衣忍不住嘴角的抽動,只能轉頭捂著嘴辛苦地偷笑了。
即使隨行大哥沒有表現在臉上,但他仍可以從那眼底明白地看出他的擔心,除了素家父子外,就只有眼前這個漂亮得像一尊娃娃似的人讓隨行大哥這般細心照顧。
「有什麼好笑的!」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向眼前明顯在偷笑的少年,禔摩想踢開裹住全身的棉被卻礙於風隨行那恐怖的眼神,彷彿再說著:你敢踢開被子試試看!
「白衣,有事?」
「子商托我把這些日子的筆記送來給他,只是沒想到續緣他還沒有回來……」白淨秀麗的臉上泛起一絲窘意,「天忌、兵燹跟白馬大哥他們也都很想續緣……」
「他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棉被將禔摩包得緊緊的,連帶烘得他一向白皙的臉頰泛起了紅,「再過兩個禮拜你們就可以看到他了……熱死我了!我要回我房間去。」最後,禔摩終於還是耐不住將被子踢開。
只是棉被離開他的身體不到三秒鐘的時間,馬上又裹回他的周身──以非常強烈的手法:用綁的。
「隨…隨行大哥!這……」
「風隨行,你真的……」
在場的另外兩人真的無言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風隨行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捆童軍繩直接連人帶被的綑了起來,連話都不多說一句。屈世途在懷疑風隨行是不是平常被素還真欺壓久了,加上小緣可是他最疼最疼的寶貝,導致現在他在欺壓禔摩出氣?
「風隨行你這死冰塊、放開我!你這混蛋!@*&#@!*#(^!*&^……」
就在這吵鬧的同時,門板突然被一隻腳踹了開來,砰咚一聲巨響不但讓禔摩消音,也讓屋內的人全部傻愣的看向門口,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張顯得有些驚慌蒼白的臉龐,是素還真的臉龐。
「素還真啊,你是怎麼了?」
見到素還真少有的驚慌失措,禔摩心感不妙:「風隨行,你快去看著素還真!心緒起伏過大對他不好……」
「禔…禔摩,小緣、小……」素還真知道自己必須冷靜下來,否則不但救不了小緣更會讓自己的身體狀況惡化!但,他做不到!
「還真?」從外頭回來的一頁書跟海殤君老遠就聽到這邊吵吵鬧鬧,過來查看剛好撞見這一幕。
一頁書不放心地攙扶住看起來快要倒下去的人,觸及對方身體發現素還真的身軀異常冰冷,冷汗不斷從皮膚散發出來:「還真,你怎麼了?」
風隨行從另外一邊協助一頁書攙穩素還真的身子,對他的異常也是束手無策,更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不過風隨行還是從那幾個字聽出了端倪:
難不成是續緣?
「…禔…禔摩,小緣……」
「……該死!」禔摩知道事情不好了,扭動想掙脫身上的包袱下床:「該死的風隨行,你還不幫我解開!」
「素叔叔,你冷靜下來!」白衣也知道事態嚴重,一面安撫著素還真,一面解著禔摩身上的繩子:「素叔叔到底怎麼了?」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海殤君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敲昏了素還真,然後在眾人驚愕的眼光注目下將人移到床鋪上去。
在將這個總是整得他頭暈腦脹的小惡魔安置好後,海殤君轉頭看向依舊無法回神的眾人,當然也包括他又愛又懼的親親小書在內,知道自己如果不開口應該是沒有人會回過神來,只有認命的問道:「他的心緒起伏過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刺激到他?」
「這個……我們還沒有問出來!」經過許久的沉默,終於有勇敢的人士屈世途呐呐開口回答。
頓時,海殤君覺得有兩道冰冷的目光瞪向自己,一道出自風隨行,另一道則是出自自己的親密愛人……真的不是錯覺!因為他美麗的書書不知道從哪裡摸出拂塵直接往他頭上砸來:「哇……」
「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省略那哀號聲,一頁書坐在床畔問著臉色同樣凝重的風隨行和禔摩,怎麼樣也想不到才一會兒沒陪在還真身邊而已,竟然會變成這樣。
「不清楚,只知道素還真他突然踹開門衝了進來,嘴巴裡叫著禔摩跟小緣的名字,但是還沒有說出什麼事情就被海殤君打暈了。」屈世途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向窩在牆角抱頭的藍色身影。
他不是藉機報海殤君敲昏素還真的仇,他真的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禔摩,還真他的情況怎麼樣?」算了,這是待會再討論,先看還真的情況如何在做決定!
一頁書看著幫素還真做檢查的禔摩問道:「剛剛他全身冒冷汗,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嗜血者的毒性本來就強,即是因為子彈射出的熱度讓它的毒性稍減但也無法在注射血清後半個月內就完全康復。」一面察看著素還真的情況,禔摩俏臉上滿是冷淡和嚴肅:「雖然西蒙給他使用真正的解毒血清,但是毒素在他體內沉積太久,沒有兩三個月的休息療養是不可能完全康復。」
兩三個月是最快,慢則可能要一年以上!尤其他現在身體因為刺激過大而造成身體上部份傷害,需要更久的時間來調養身子了。
嚴格說起來禔摩並不是醫生,可是嗜血者的毒性除了西蒙外就只有他最清楚,所以他了解這種毒的可怕:「嗜血者的後遺症我也告訴過你們,別給他過大的刺激,他現在全身的免疫系統幾乎等於零,心臟也無法負荷太大的起伏……」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頭暈目眩讓他站不住腳差點倒下,幸虧是旁邊伸出一隻手摟住他的身子才沒有讓他摔在地上。
「你……還在發燒!」風隨行摟住了那個臉龐異常酡紅的身形宣佈著。
剛剛被素還真這麼一攪和,他都忘記禔摩還病著呢!
「……隨行,你先帶禔摩回他房間休息一下!屈世,你打個電話給慈郎請他來一趟看看還真跟禔摩的情況。」左看昏睡中的素還真,右有被風隨行摟在懷裡陷入半昏沉狀態的禔摩,一頁書也只能這樣吩咐。
風隨行點了點頭,將禔摩橫抱起走向屬於禔摩的客房。
「需要通知葉小釵嗎?」
「暫時不用,等慈郎來了再說吧!」如果現在讓葉小釵知道了,大概聖集團的辦公大樓會被他整個拆掉吧!
「白衣,回去後麻煩你別告訴子商他們。我知道你們擔心小緣,但你們還是孩子,我不希望看到你們魯莽行事!上次去挑了幫派的事情我不想再見到,明白了嗎?」
「……是的,一頁書伯伯。」白衣怯怯地點了點頭,明白他們上次挑掉欺負小俠的不良少年團組成的幫派一事讓一頁書伯伯很生氣。
「海殤,你還要在那邊蹲多久?」
美麗的鳳眼一瞪,原本縮在角落避風頭的某位警界高階人士趕忙跑到愛人面前立正站好,「梵天,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麻煩送白衣回去!」
「好的!白衣,走吧!」接收到那雙漂亮鳳眼傳遞出來只有兩人才了解的訊息,海殤君帶著白衣離開,剩下一頁書獨自照料著昏睡中的人兒。
*** *** ***
「為什麼要故意送那個炸彈?」
『這是我幫你送給素續緣的禮物啊!怎麼,你不喜歡嗎?』
「你……你是故意的!故意讓西蒙起疑心的!」
『呵,起疑心?他有懷疑到你身上嗎?』
「你的目標是素還真!素續緣有我對付,不需你費心。」從話筒傳來的刺耳笑聲,讓他不用見面就可以知道對方現在的表情:譏笑!他在嘲笑諷刺自己。
『你根本對付不了素續緣,不是嗎?如果真的對付得了他,就不會讓他跟西蒙公爵這樣如膠似漆、恩愛異常。哈,我可是在幫你啊!如果讓西蒙‧哈奇斯知道原來是你背叛他,你的下場可會很慘的喔!』單手把玩著手中的精緻刀刃,雕工精緻優雅的刀柄美得讓人常常忘了它是一把可以置人於死的武器,一如……感情。
是的!如果說要尋找最能置人於死的凶器,感情永遠會比刀刃槍械來得好用,即使你是稱霸東半球的集團主席,或者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爵,只要觸及感情,往往都是最容易取他們性命的時候。
「多謝你的提醒,但不要忘記你之前說的:我們是同坐在一條船上,誰出賣誰都會害到自己!這句話我完整的送還給你,不要你為躲在暗處就會比較安全,哈奇斯的勢力遍布西半球,只要聖集團與哈奇斯家族合作,你也逃不了的。」
話語中有著玉石俱焚的威嚇,挑明最壞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呵呵,我知道!我很識相的。』眼底閃過一絲的狡獪和不悅,手一緊,鮮血緩緩從指縫間溢出,一滴一滴的打在放置桌面的照片上,那是一張介於柔與剛之間、帶著不容忽視英氣的俊美臉龐。
「知道就好,不要再有下次。」說完,立刻斷線。男人拿著話筒,看著桌面那染著鮮血的照片。
素還真,你能承受得了再一次失去至親的打擊嗎?哈哈哈……
漢普敦宮,融合都鐸與巴洛克式風格的建築、美麗花壇、英國最古老的網球
場、並可參觀聞名歐洲的王室收藏品。因此,這裡也可以說是英國版的凡爾賽
宮!
這裡對西蒙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可看性可言,但是對素續緣來說卻是充滿了新奇。在西蒙的帶領陪同下,他驚嘆著融合都鐸與巴洛克式風格的建築、走過美麗的花壇,看著英國最古老的網球場,以及參觀聞名歐洲的王室收藏……
這些,在在讓素續緣露出欣喜的笑靨,也讓西蒙的眼神更加溫柔。
只是,剛結束漢普頓宮的行程,在兩人準備往下一個地點:泰晤士河去的時候,西蒙的手機卻傳來急促的聲響,急促得讓兩人心頭一驚。
「……西蒙,你的手機在響!」不明白自己心頭為何突然閃過驚恐不安,素續緣深吸幾口氣定下心神後才看向西蒙,發現西蒙臉色凝重地望著自己手上不斷響著的手機卻遲遲不肯接聽,於是他開口提醒著。
並非西蒙不想接聽,只是他手機的號碼只有三個人知道:教父、禔摩跟維特。維特與教父知道自己帶續緣出遊,不肯能沒事打電話找自己,那有剩下禔摩了!
但是,這也是西蒙不安的主因。
如果沒有緊急的事情,禔摩不會打這電話,他通常會打回堡內。如果自己剛好不在,他會通知維特轉告自己的!記得上次禔摩打這電話是通知自己母親過世的消息……
「西蒙,怎麼了?」
「不……沒什麼,我接個電話。」如果可以的話,西蒙其實很不想按下通話鍵,但他知道如果不按下這個鍵的話,後果可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我是西蒙!」
另一方傳來的訊息讓西蒙臉色越來越冷冽,也讓素續緣越看越心驚,直到約莫兩分鐘後西蒙才出聲回應:「我知道了!你轉告他們該如何處理後續動作,我會盡快將事情查清楚,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對方不知道回應他什麼話,讓西蒙的聲音更冷了三分:「我會查出真相!」隨即切斷了通話。
事情……不太對勁!
「出了什麼事情?」剛剛的那陣心驚肉跳他似乎曾經經歷過,對之非常熟悉卻又恐懼。
「……續緣,答應我一件事情!」望著素續緣淨雅的臉龐,西蒙考慮著如何才能將對他的傷害減到最低──他知道自己必須將事情告知素續緣,因為那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不論聽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激動,冷靜聽我說完好嗎?」
「怎麼……是父親,是父親對不對?」素續緣是何等聰明之人,光聽到這句話就知道事情不對,失態地抓住西蒙追問。
「相信我,答應我好嗎?」懇求的眼神,讓素續緣心悸!西蒙將人摟入懷中,輕拍著他的背部,試著將方才得知的消息以平和的口吻說道:「剛剛……是禔摩打過來的,他說……你父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情緒起伏過大,身體……」
「怎…怎麼會?父親他…他……」
「他沒事!還好一個叫海殤君的人先將你父親敲昏,而且事發當時禔摩跟一個叫白衣的準醫師都在場,他們通知了陸氏的人做完檢查,目前人已經送到陸氏綜合醫院……禔摩要我馬上帶你回去。」
「父親……」聽到素還真出狀況,為人子的素續緣恨不得馬上回到父親身邊陪伴,對於西蒙的話當然是沒有其他異議,也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父親病發一事吸引,導致他忽略了西蒙的表情。
望著素續緣擔心的蒼白小臉,西蒙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手機,眼底閃過的一絲憤怒、一絲不解,還有更多的不願相信。
禔摩說素還真是因為發現了究竟是誰想要殺他跟續緣,情緒才會過於激動,但他真的不相信,那個人會是……
*** *** ***
陸氏綜合醫院個人特級病房外的走廊上,一群人佇立望著那緊閉的門板,為首的是一名柳眉鳳目、滿身莊嚴聖潔氣息的男人,只是那張對男人來說太過清儷的臉龐上有著濃濃的擔憂。
「放心,素還真他不會有事情的!」海殤君伸手環住了一頁書,安慰著他的惶惶不安。
「可是…還真他……」怎麼樣也沒有想到,自己才離開一下就碰到這樣的事情!搓揉著手掌心不斷冒出的冷汗,他的心緒因為門板的始終緊閉而越繃越緊。
「沒事了,放心吧!」正在眾人的心情達到臨界點時,門板終於開啟!一身白袍的陸慈郎跟玄真一面將口罩取下,一面對著外頭擔憂的眾友宣布這個好消息。
「雖然已經完全解了毒,但還真的身體因為毒素後遺症的關係顯得十分虛弱!這次他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臟負荷不了,幸虧海殤君及時將他擊昏,沒有讓他的心臟受到更大的刺激……現在,他只要安心修養就可以了。」
慢慢敘述著,知道眾人此刻情緒的陸慈郎讓開路:「不過,最好還是讓他留在醫院。一頁書,小釵,你們兩個進去陪還真吧!」
「謝謝你!」心急的兩人馬不停蹄地進入房內,畢竟一個是哥哥,一個是情人,兩人的心境大夥兒也不是不能理解。
「隨行跟禔摩呢?」
四處張望了一下卻不見那總是跟隨在素還真旁邊的身影,陸慈郎忍不住開口詢問,他的問話只是招來了一堆寫著『不知道』三個字的視線。
「他們去英國了!」唯一稍稍知道內情的海殤君不是很專心的回答,畢竟他的情人此時是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邊照料陪伴,這點讓他心裡頭很不是滋味。
「怎麼會突然去英國?」在這種素還真急需要人照料的時候?而且,禔摩算得上是唯一一個知道若是素還真發病該如何處理的人,當初他們不也是因為這一點才堅持要禔摩留下的嗎?
「不知道!他們好像是看過素還真被我打昏前手上握著的東西才突然要去英國的!」
只可惜他們還來不及確認那是什麼東西,禔摩就將人往他們身上丟,所以到最後素還真手上究竟握著什麼東西,他們也不知道。
「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是真的嗎?」握著手中的物品,禔摩的手顫抖著,白淨的臉上透露著不自然的紅。看向身邊正極力穩定住自己情緒的男人,此時的風隨行看起來……好嚇人。
沒有回答,風隨行只是努力壓制住自己心中湧現的不安。
聽過了素還真握在手中的小型錄音器後,禔摩顧不了還在發著高燒,抓起自己就坐上到英國的最近一班機,只希望不會有事情發生!雖然有跟西蒙通過電話告訴他實情,但是就怕西蒙不肯相信,因為自己也不太相信那個人會作出背叛西蒙的事情……
「咳咳……」
一陣咳聲拉回了風隨行的視線,轉頭看到禔摩用手捂住嘴唇,試圖想要抑制自己的咳嗽聲音!看到這一幕,他趕忙翻找著自己的衣袋,他記得出門前自己有跟屈世途拿過的……
「來,吃下去!」跟空服員要了杯水,風隨行小心翼翼將手中的藥丸餵入禔摩口中:這是退燒藥,是慈郎特別研發製造出來給琉璃園的人用的,這得歸咎於他有個不常生病,但一生起病來絕對弄得所有人人昂馬翻的主子。
「這是……」
「退燒藥!你吃了後好好睡一覺,什麼事情到了英國在說。」見禔摩吞下了藥丸,風隨行幫他披上毯子、調整好位置:「以前小緣感冒發燒時都是吃這藥,很有效的……」
又是素續緣!不是素還真就是素續緣,風隨行你…你這個……
禔摩再次覺得心中有千百根針在那扎刺著,加上身體仍舊很不舒服,一張臉又沉了下來,閉上眼睛不願在看到風隨行那張擔憂著別人的臉。
風隨行…風隨行是個笨蛋,大笨蛋──
以為禔摩閉上眼睛是因為藥性發作想休息,風隨行怕等會他發汗後會因為機上空調的關係再度受涼,隨即挪動身軀讓禔摩能舒服地將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讓自己隨時注意他發汗的狀況、好幫他擦去……
每次都是這樣!他的溫柔總是在暗中、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這個男人……
發現到風隨行的動作,禔摩雙目依舊緊閉,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容易察覺的笑容。暫時放下了心中所有該擔心的事情,放任自己在風隨行不經意的溫柔之中,安穩睡去。
「小緣……」從夢中醒過來,素還真第一個喊出口的名字,就是素續緣的名字。
「還真,你醒了!太好了。」終於盼到心愛之人清醒,葉小釵緊緊的抱住了那因毒而消瘦許多的身軀:「拜託,別再嚇我了,好嗎?我…我受不了啊!」
上一次是他中槍昏迷,這一次是他情緒失控發病,這兩次已經將葉小釵的性命奪去一半,他是無法經得起第三次的驚嚇了!葉小釵的身軀無法克制地微微顫抖,這代表著他的心又因為情人出的狀況而一同走了鬼門關一回。
「…小釵,抱歉!真的很抱歉!」呆愣了一會兒,素還真反手環抱住了那高大的身軀:自己真的嚇壞他了……不,或者他將所有關心自己的人都嚇壞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你的保證效力期限永遠只有三天!」提著的心隨著素還真的清醒而落下,一頁書不知道自己的話語中是否帶著哽咽,但無妨!只要,只要還真醒來就好,只要這個惹他擔心的闖禍鬼平安,哪怕是他永遠會給自己帶了一堆的麻煩也無所謂。
好不容易讓葉小釵冷靜下來,兩人才稍稍分開,素還真看著眼前的一頁書,知道自己又讓這個兄長擔心了。「哥……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只是……」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讓他說完,一頁書揉捏著素還真蒼白的臉頰,有些壞心報復的念頭──報復他這麼讓自己擔心:「如果是平常的小事,你不可能會這麼激動。說吧,你到底發現什麼了?」
「我…我……」回想起自己得到的訊息,素還真握著葉小釵的手深吸好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我查出了魔龍祭天的下落。」
「真的?那他人現在在什麼地……」
「我也查出了,跟他勾結、偷取『嗜血者』之毒企圖狙殺我跟小緣、錫德蘭城堡中的叛徒是誰?」漂亮的深邃眼眸閉起、再張開,素還真眼底有著勢在必行的堅定光芒:「沒有人想到『那個人』竟然會背叛西蒙……隨行跟禔摩都已經趕去英國了吧!」
「嗯,算算時間還要六個小時才會到達!」不明白為什麼素還真會突然岔開話題,不過聽起來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驚人之事。
「那英國方面交給他們,隨行不會讓小緣吃虧的。」就算在怎麼緊張,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無法搭機趕過去,『那個東西』他們也帶走了,想必是已經知道自己想告訴他們的訊息。
「我要想一個計畫,一個讓魔龍祭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計畫……」
「這是真的嗎?真的是那個人……」
看著眼前一手捧著牛血,一手拿著遙控器亂轉台的老者,西蒙回到錫德蘭古堡
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來到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宮殿』找尋真相──沒有人
會比教父更清楚所有的一切,畢竟自己才活了二十年多經歷過的事情自然是無
法跟活了千年的人相比。
可是,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自己?
「唉,我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了嗎?」
看著前來尋找解答的男人,雖然不想插手太多的茶理王也只能為他指點迷津,畢竟他也是為了這個才會延後自己的『睡眠時間』:「有時候,敵人不會讓你知道他是你的敵人!這個虧,我在千年前已經吃過了。」
「真的是他……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我能告訴你什麼?告訴你他未來會想殺了你最愛的人?告訴你他會在未來背叛你?還是告訴你快點將他殺了或趕離這個古堡?」
搖頭兼嘆氣,茶理王放開遙控器撐著下巴,銳利的眼神直直望著眼前的男人:「你會相信嗎?」
這番話讓西蒙啞口無言!的確,他真的很難相信『那個人』會這麼做。
「……那些都是事實,偷出嗜血者的人也是他!」
「嗯!雖然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干涉太多,畢竟我的存在是個秘密。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考驗,考驗你有沒有保護素續緣的能力……」如果什麼事情都要靠別人來告訴他,那這個公爵也當得太容易了吧!這就枉費他差點犧牲自己的性命來解除千年的詛咒。
「為什麼……」
「有時候人的執念真的很可怕的!你為了素續緣花了千年的時間,甚至不惜用闍皇一脈的傳承來作為代價。他為了愛你、為了陪在你身邊,這股執念也讓他跟隨你千年,只可惜你卻從未看過他一眼。」
果然,愛是最讓人碰不得的東西啊!
沒想到真的是那個人背叛了自己!……
糟了,續緣他在房間裡!雖然身邊有維特跟……
黑髮男人當場轉頭就往門口衝過去,心中的不祥感讓他懼怕,懼怕會失去了他最愛的那個少年。
「唉,西蒙也算得上是夠遲鈍的人了!怎麼會讓人暗戀了這麼久還沒有發現呢?」茶理王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他不能插手也沒有插手的權利:「只希望,你能來得及啊……」
事情總算辦完,算算時間,該是他沉眠的時間了!乾瘦的手一揮,沉重的門板有如有自我意識的自動關閉、鎖起。
將房內所有的物品都蓋上白布,茶理王慢慢走房間內輕敲了一下牆壁,突然轟隆一聲,壁面朝兩旁分開,顯露出一個隱閉的小房間,裡面擺放著一具石製的棺材。打開石棺,茶理王整個人躺了進去,滿足地長嘆一口氣:
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只是,睡醒了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那個傻小四,還有西蒙跟禔摩這兩個傻小子………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因為,等自己再度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素續緣少爺,這讓維特來吧!」
「不好意思麻煩你,我自己來就行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婉拒維特,素續緣收拾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物品,等待著西蒙的回來。
不明白為什麼西蒙會突然要找教父,可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吧!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意思急著要趕去機場,只能耐著焦急等待西蒙的回來。
維特跟聽命守在一旁的希恩相對一個苦笑,正想說什麼時,希恩突然覺得自己的腹部開始隱隱作痛起來,而且程度越來越強烈!讓原本努力忍耐著的希恩刷白了臉,雙手按住腹部努力想壓下這一波強過一波的痛楚。
怎…怎麼一回事?怎麼會突然腹痛?……
「希恩,你怎麼……」維特察覺到希恩的不對勁,維特擔心的看著完全失去血色的男人問道,素續緣也被他的聲音吸引,放下手邊的東西過來查看:「怎麼了?希恩,你…你不舒服嗎?」
「不…希、希恩沒事……啊……」
努力想擠出沒事表情的希恩下一秒竟雙手按著腹部倒在地上打滾,突發的情況讓維特慌了手腳,忙著想牽制住臉色慘白、嘴唇被咬到出血的男人:「希恩,希恩?到底怎麼了,希恩……」
「我看看!」上前幫忙的素續緣在維特的協助下查看他的情況,查看到的結果讓他頓時變了臉色──
中毒!希恩是中毒了!
「維特,妳趕快派人送希恩去醫院,他中毒了!」
「中毒?!怎麼會……」
「快點送他去醫院,這種是神經毒素,再晚希恩的性命就有危險了!」素續緣臉色凝重的說著:「還是堡內有解毒用的血清可以使用?或者,堡內有醫生在嗎?」說實在話,他在堡內從來沒有見過類似醫生的人,所以後者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神經毒素……」聽到這,維特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在堡內除了公爵、伯爵兩人精通毒物外,還有一個人也對這些毒素十分了解!只是……他怎麼會狠心地向希恩下手?!
「維特?」見到希恩已經痛得失去了意識,素續緣更是緊張地搖晃著呆愣的維特,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失神!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他眼神一暗:「維特!」
啪的一聲,雙手拍上了那白皙的臉頰!這力道算得上是很重的,從那留下的兩個五指紅印就可以看得出來。
「維特,你想讓希恩死嗎?」少見的怒喝,為的是人命關天!素續緣沉下臉,下著命令:「快送他去醫院啊!」
「啊…是,是的,續緣少爺!維特馬上派人送希恩去醫院……」眼前的少年為何在此時此刻會有與公爵相同的氣勢?原本一派的溫和在瞬間變得逼人……
喔,不,現在他不能離開續緣少爺!因為…因為『那個人』的目標是續緣少爺……
來不及多說什麼,頸後傳來的劇痛讓維特明白自己現在察覺已經來不及了!耳邊傳來的是素續緣少爺的驚喊,墜入黑暗前看到的,是熟悉的金中帶紅的色澤!
果然…果然是他!續緣少爺……他必須保護,他必須為了公爵而……
「紅寅,你……」錯愕的望著將維特打昏的男人,素續緣倏然明白了!
原來,一切事情的幕後黑手,是紅寅!
「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的,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
就他所知道的,紅寅、維特跟希恩的三家歷代都是負責伺候哈奇斯家族,三人也是自小跟隨著西蒙,他不明白為何紅寅要背叛西蒙,更甚著不惜犧牲維特跟希恩的性命?
將用來打昏維特的槍口對準了素續緣的心口,紅寅妖媚陰柔的臉上有著狠絕的笑容──即使知道這樣做,自己的下場絕對會悽慘無比、甚至可能會連累自己的家族,但他無法回頭了!對,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想知道為什麼嗎?」紅寅望著前方的黑髮少年,那溫文儒雅漂亮端正的臉上沒有驚慌失措,一派的平靜沉穩,讓他厭惡的平靜沉穩:「因為,你佔據了公爵的心!」
是的!打從自己懂事起,就背負著守護西蒙的任務,而自己也發過誓要一輩子守護著他,不讓別人搶走他最愛的公爵主人!即使,西蒙從來不看自己一眼,自始自終都不斷追尋著那千年前的幻影,追尋著那不真實的虛假幻影。
這麼多年來,西蒙身邊的女人很多,但是紅寅卻一點也不擔心她們,因為他知道這些女人沒有一個可以佔據西蒙的心,沒有人能奪走西蒙的!從小陪伴著西蒙長大,紅寅知道西蒙的喜好、習慣,他相信只要那個『幻影』不出現,西蒙主人就是屬於他的,絕對沒有人能奪走西蒙……
小心地隱藏自己的愛意,他知道一旦讓西蒙發現自己的情意,那他就失去了留在西蒙身邊的機會。長久以來,自己也取得了西蒙的信任,甚至將尋找素續緣下落的任務交給自己跟維特去辦!哈,他有很認真的找尋,真的很認真地想秘密找出素續緣,然後……秘密地殺了他,讓西蒙永遠找不到這個人。
三年多前,魔龍祭天突然出現!因為他知道自已正在找尋素續緣,也知道自己找尋素續緣的目的。所以,他跟自己合作,因為他們兩人有共同的敵人:素家父子檔!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知道了素續緣真的存在。
有著強大的聖集團做為屏障,紅寅明白如果沒有精密的計畫他是根本碰不了素家父子一根寒毛,這也是魔龍祭天跟他合作的原因,所以他將主意打到了哈奇斯家族封印的毒藥:嗜血者上頭。
花費近三年的時間,瞞著西蒙研究前任公爵留下的日記,他好不容易才偷出被封印的毒藥交給魔龍祭天,為的是徹底截斷素續緣和西蒙之間的羈絆。要是素續緣當場斃命那是最好不過了,如果他命大沒有當場喪命,眾多的後遺症也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畢竟有誰能放任一個吸血鬼在身邊呢?
沒想到這般完美的計畫,竟然會是促成西蒙與素續緣相遇的關鍵!如果當時素還真沒有中彈,西蒙就沒有籌碼可以威脅素續緣;如果素續緣不受威脅,就不會來到錫德蘭古堡,更不會讓那個萬年不死的教父幫他解除什麼封印、解開對西蒙的恐懼……
本來不想這麼早就暴露一切、再找機會除掉素續緣的!但是,一來魔龍祭天插手礙事,二來素還真突然病發的消息打亂了一切佈局。他無法肯定西蒙跟素續緣這一去會不會再回來,他更無法肯定他們兩這一去會有什麼其他的變數!
因此,他決定先動手殺了素續緣,即使這個行動會讓西蒙殺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東方不是有一句話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趁著公爵去找教父,只有維特跟希恩守著素續緣時,他動手了!不惜對希恩下毒,對維特動手,他要的就是置素續緣於死地。沒有多說什麼,扣住板機的手猛力壓下──
砰──
巨大刺耳的槍鳴迴盪驚動了整個錫德蘭古堡,也讓剛進入古堡中的風隨行跟禔摩心驚,不理會侍衛的帶領與攔阻,禔摩拖著風隨行就往槍聲響起的方向跑去。
一定、一定要來得及啊……
刺耳槍聲過後,醒目的液體噴濺一地!只是這腥紅的液體不是出自於素續緣,
而至從紅寅的肩膀汩汩流出,將按壓傷口的白皙手掌染得通紅,奔流不止的血
更沿著手臂低落在地上……
「真的是你!」千鈞一髮之際趕上的西蒙將素續緣帶到自己身後,注視被自己用槍擊中,此時軟倒在牆邊臉上卻掛著燦爛笑容的紅衣男子,用冷硬嗓音問道:「為什麼?」
紅寅與希恩、維特一樣自小就陪著自己長大,他無法相信紅寅真的會背叛自己。但是,方才他用槍指向續緣心口的一幕卻實實在在地述說著:紅寅的背叛,是事實。
想到自己曾經將續緣的生命託付在紅寅身上,西蒙的冷汗不住地冒:也許心理早就知道教父當時的語意為何,但為何自己不肯相信教父的暗示忠告?為什麼,自己不願相信聖集團傳來的訊息?
也許,自己只是不願面對事實──不願面對自小跟隨自己的人竟然會做出背叛的行為……
「呵呵……為、為什麼?……」
原本就蒼白的臉龐因大量失血而顯得透明,赤紅的液體隨著紅寅的笑容和起身的動作大量湧出,可是擁有著金紅髮絲的男子絲毫不在乎,一雙邪媚藍眸中承滿數不清的怨懟和一向隱藏得很好的情意:「當然…是為了我最深愛…深愛的主人,您啊!」
「為我?傷害我最愛的人叫做為了我?」一手握槍,西蒙另外一隻手握住素續緣的,藉此來撫平自己的心緒──自己差點,就要失去他了!就這這麼一點點,他就要失去續緣了!
「呵…最愛的人?親愛…的主人啊,你…知道被最愛的人傷害、被忽視……是多麼痛苦的感覺嗎?咳咳……」
這樣的痛苦,他承受了二十幾年!紅寅的笑聲中摻雜著顫抖與自嘲:「看著最愛的人無視自己…看著他…不斷找尋另一個人,幫他…尋找著那個人……這二十幾年來,我……一直這樣看著……」
紅寅竟然……
素續緣錯愕地望著眼前不斷咳血的身形,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那赤裸裸的忌妒與怨恨。紅寅將愛意跟恨意隱藏得太好了,好得連西蒙也沒有察覺到!這時,讓他知道自己為何幾次感覺到敵意,但一回頭卻找不著對方的存在。
那充滿恨意的刺人視線,是出自紅寅。
「……嗜血者,也是你偷出去交給魔龍祭天!」說不出自己心底湧上的怒氣究竟是因為自己信任的部屬背叛了自己,或者是自己曾經有將續緣託付給紅寅保護的念頭,西蒙的眼有如萬年寒冰一般,要將所有眼界範圍內的事物都凍結住。
「……要偷出被封印…的毒藥很不容易啊!」一句話代表了承認,紅寅不在乎自己肩膀淌著鮮紅液體的傷口,扶著牆壁站起身來的動作在雪白壁面留下數個清晰的血掌印。
「我……還研究前任…公爵的日記好久,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偷出來一部份……可惜,魔…魔龍祭天那個愚蠢的…傢伙,竟、竟然將它抹在子彈上!…更該死的是,他弄錯對象……嘔──」一個顛簸不穩,紅寅的身子向後癱倒。
「紅寅……」
毫無預警地,原本因大量失血連站著的力量也失去的身軀被人扶住,而扶住他的人卻是他一直想至其於死地的少年:「不要動也不要再說話,你現在正大量失血啊!西蒙,快點叫救護車……」
「素續緣,你……」剛抵達現場的禔摩呆滯三秒後隨即想上前將人拉回身邊:
素續緣他在想什麼?他不知道紅寅要殺他嗎?就算紅寅現在有傷在身,他這麼傻愣愣跑上前去攙扶著一個隨時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人,難道不怕對方直接給他一槍嗎?
「禔摩,通知慕醫師派醫療小組來!」
西蒙的聲音更是讓禔摩腳步絆了一下、差點跌倒,是風隨行即時伸手摟住他的腰身才避免他跌得淒慘:「西蒙──」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那個人是千方百計要取你情人性命的傢伙耶!派醫療小組?西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慈悲,他怎麼都不知道?
「去通知吧!」風隨行扶正纖細身形後在他耳邊小聲說著:「續緣是醫生,而西蒙是深愛續緣的人!」
聽到這裡,禔摩也沉默了下來!回頭看了風隨行認真的俊臉,拉著他走到一旁角落準備打電話。
是的,素續緣是醫生,所以無法眼睜睜看著傷患病人在自己面前大量失血而不為他救治,住在琉璃居時就聽屈世途說過,素續緣曾經做過將人打成重傷後再幫他醫治的蠢事。
至於西蒙嘛,他愛著素續緣,自然不會讓愛人為難!更何況,紅寅也是自小就一路守護、陪伴他們兄弟倆長大,這次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他愛著西蒙的緣故……
「…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放…放開我……」就算失血讓他損耗不少的力氣,但是紅寅依舊成功的推開素續緣,也讓自己更加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湧出的血在素續緣身上烙下一個血掌印。
素續緣望著自己衣衫上沾染的刺紅一眼,撕下自己衣袖上前壓住湧血的傷口,也許是給紅寅一點教訓的想法促使他的動作不溫柔,甚至有些粗魯地刻意讓紅寅感到痛楚但並沒有讓他的傷勢更加嚴重。
「我是一個醫生,醫生的職責讓我無法看一個傷患就這麼在我眼前死去!」
「咳咳……好、好偉大的…情操啊……」紅寅的唇角上勾,突然手這麼一揮,一道切劃開皮膚的傷口就這麼出現在素續緣的臉頰,鮮血急速湧出、順著臉頰頸部下滑頓時染紅了素續緣的大半衣領。
這樣的情況讓身為事主的素續緣呆愣當場,臉部肌膚被切割的痛楚讓他明白紅寅恨自己的程度之深,就連面臨生死關頭都不忘恨著自己。
看見自己劃在素續緣臉上的刀痕,紅寅十分滿意,不顧自己的危險用盡所有力氣準備將手中的刀送入少年的心口──既然無法得到所愛之人的心,他也絕不會讓素續緣得到,因為素續緣配不上主人!
是的,素續緣他不配擁有主人的愛。
「續緣!」
「素續緣!危險……」
西蒙第一時間衝上將素續緣拉入懷中,以自己的衣袖壓著他臉上的傷口;禔摩將手中的手機直接砸向攻擊的兇手,讓對方稍微停下了動作讓風隨行及時上前將人制住!
三人的動作幾乎都是在同個時刻動作,完全沒有事先的溝通或者是眼神交流!這讓被制服的紅寅笑得更是激烈、也更顯淒厲。
「哈哈…哈,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你…擁有著良好的家世…背景,擁有著…公爵的愛,擁有著伯爵……的關心,……所有最好的事物,都讓你擁有著……真是令…令人忌妒得眼紅,令人…生氣啊!咳咳咳──」
「紅寅!」
無視臉上熱辣辣的痛,不理會傷口湧出的血順著臉頰、脖子染紅了衣衫,忘記了剛剛紅寅要殺自己的事實,素續緣見到那大口大口咳出鮮血的男人,想再次上前繼續替他進行急救卻被人攔阻下來,被兩人阻擋。
「素續緣,不准/不需要!」破天荒的,其中一個阻攔的人竟然是禔摩,而後者則是身為傷者的紅寅。
只見紅寅冷冷的喝令,拼上自己所有的力量掙脫風隨行後退到一旁:「…不需要!我要…你記住……今天我會死,都是你…造成的……」
露出詭異瘋狂笑容的紅寅說完,用自己保留的最後一絲力氣用力咬緊牙齦,眾人清楚聽見清脆的咬擊聲。
「禔摩,快叫慕少艾給我滾過來!」西蒙的臉頓時鐵青,一起衝上前抓起旁邊花瓶就將裡面的水往紅寅口中倒、試圖清除他口中的毒藥,不忘朝禔摩吼著。
這個舉動讓素續緣與風隨行都明白出了什麼事情,禔摩更是氣急敗壞地從風隨行身上摸出行動電話快速按下一串數字──
紅寅、維特和希恩屬於歷代守護哈奇斯世家的家族,為了表示對哈奇斯的忠誠,他們都會在齒間暗藏毒藥,一旦發生被質疑或者是對公爵不利的事情,他們會立刻咬破毒藥自盡以保全公爵的安全或者是召示自己的忠心。
「續緣、續緣?……」
風隨行向來冷漠的臉開始浮出驚慌,轉頭看向身後的素續緣,只見到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龐已經毫無血色,原本散發著光彩的眼眸如今已成了兩潭死水!齒間咬著近乎與其同色的唇瓣,力道之強從已經開始滲出鮮血的傷口可看出端倪。
「續緣,續緣!醒醒……」輕拍著素續緣的臉頰,風隨行想要將他的意識拉回,別讓他陷入自我厭惡責備的境界中。
紅寅非常聰明,也很能抓住人的心思和弱點!他就是看透了素續緣的心,所以他會在自盡前說那一大串的話語,目的只有一個:逼瘋續緣。
「續緣、續緣──」不知道哪來的神力揪起風隨行的衣領往後將人拉開,西蒙驚慌地把素續緣摟入懷裡:「這不是你的錯!續緣聽著,這不是你的錯、不是……」
「…真的,不是我的錯嗎……」暗啞的嗓音有如蚊吶,從西蒙懷裡發出來。素續緣臉上毫無表情,雙眼的焦距更是透過西蒙的身軀投向倒地的紅寅。
如果……他沒有出現,是不是就不會惹來這場風波?
如果……不是他,紅寅不會跟魔龍祭天合作,父親也不會受嗜血者之毒的苦……
眼前,出現的是紅寅渾身鮮血指控著自己的身軀、是父親躺在病床上厭厭一息的景象、是小釵叔叔和大伯擔心難過的臉龐、是希恩中毒時的痛苦表情、是父親中槍後抓住自己在自己衣上留下的血印……
「……續緣,續……」
是誰在他耳邊說話?可是他聽不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麼……天黑了嗎?怎麼他的眼前是一片的黑暗呢?是睡覺的時間到了吧!因為他覺得好累、好想睡……
「續緣────」
「他身體上的傷口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心理上的就很麻煩了。」做好大致的全
身檢查,睡覺睡到一半突然被吵醒的慕少艾強撐著已經快閉起來的眼睛說著。
雖然平日他會擺架子、會刻意整人,但就此時親愛公爵大人臉上的表情看來,識相的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跟主子打馬虎眼。注視著西蒙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他一度懷疑真正的病人不是他懷裡那個滿臉鮮血的少年而是公爵本人才對。
「沒有大礙?」禔摩有點不太相信:這麼深的一個刀口開在臉上叫沒有大礙?
「嗯,比起他心理上的,臉上的還算小傷。」頂多留下疤痕,不過有他慕少艾在此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就算自己真的捨得讓這麼一個漂亮的孩子破相,眼前的兩人也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光是看西蒙那近乎猙獰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個孩子對公爵有多麼重要,他還想活命呢。眼角瞄了一眼坐在床邊沉默不語的主子,他在心底附註著。
「把紅寅救活,不然……」西蒙沒有移開視線,只是聲音中的冷冽足以代表他未出口的威脅。
「……我雖然很想說遵命!可是……公爵大人應該明白紅寅吞下的毒是即發性的,就算您有急救過,但是還是……」慕少艾硬著頭皮說道,只是話語還沒有完畢,領口已經被一隻手揪住,逼近自己眼前的是散發令人膽寒邪氣的俊美容顏。
「我只接受是的回答!」美麗的藍眸閃過鮮紅,這是西蒙狂怒前的徵兆。
「西蒙冷靜點!」將慕少艾從西蒙手下救回來,禔摩對於西蒙的失控很有意見。
「你要我怎麼冷靜?」猛力重擊著牆壁宣洩自己的不安,自從十四歲接任公爵一位以來遇上的困境不計其數,但沒有一次比眼前的情況更加讓他懼怕:「我花了千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他,好不容易解開他的詛咒,你現在要我眼睜睜看他瘋狂?」
「就是這樣才要你冷靜!你現在的舉動跟瘋子有什麼不同?逼一個死人復活?嗯?」早就知道紅寅已經身亡的事實卻執意要將人給救活?這不是瘋子是什麼?
一旁的風隨行靜靜地看著,然後上前抓住西蒙的雙手逼他放開!禔摩這才發現到西蒙因為雙拳握得太緊、緊得讓指甲插入掌心中,流出絲絲鮮血,等到風隨行硬將他的手扳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西蒙──」
「小緣他需要你……」平穩沒有任何起伏的音色,打斷想要禔摩正要出口的漫罵,風隨行看了看昏睡中的素續緣,又看向一臉憔悴的西蒙:「你不能亂!」
自小陪著續緣一起長大,單單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續緣心思和想法的風隨行自然知道這個男人對續緣的重要!不善言詞的他,說不出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在續緣的心中佔了一個地位,也只有他能將續緣從那自責自厭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風隨行的話語將西蒙打醒,看著風隨行清澈認真的眼,又望向素續緣不安的睡容,西蒙慢慢沉澱自己的憤怒慌亂:「我知道了!希恩跟維特的情況怎麼樣了?」
「維特已經醒了,至於希恩雖然中毒,但毒素事先已經過稀釋了,只要多休息個兩天自然可以活蹦亂跳。所以……」
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慕少艾才敢開口──沒辦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西蒙在怎麼樣還是他的老闆,平時可以跟他大小聲兼鬥嘴,可是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所以,紅寅並沒有傷害他們兩人性命的打算!」這是慕少艾的結論。
放開西蒙後風隨行轉身看著床榻上那個自己守護了十幾年的孩子,習慣性地用手撫去蓋在那張蒼白臉蛋上的髮絲、然後摸著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每次小緣生病的時候,自己跟素還真都會這樣在旁邊照顧。
這是很普通正常的舉動,不過這個舉動卻引起了旁邊那座冰山的不滿!礙於西蒙都沒有說話了,所以禔摩也只能咬著嘴唇用銳利的目光瞪著風隨行,企圖在他的背上刺出兩個洞來。
風隨行像有所感應一般,回頭看向自己的背後,滿臉困惑的神情讓慕少艾開口詢問:「你在找什麼?」
「總覺得背後有東西在刺我!」很坦白回答,風隨行發現就在自己回答完畢後那種刺痛的感覺就消失了:「現在消失了!」
既然已經那種不舒服感覺已經消失,那他也沒有再多加追查的必要!回頭繼續自己的動作,一點也沒有發現到在場其他人的表情和反應。
禔摩:……風隨行是個超級大笨蛋\___/##!
西蒙:……禔摩,辛苦了= =|||||!
慕少艾:哈哈哈……怎麼會有這麼外表冷酷內在單純的人啊!跟羽仔好像,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他好想看看這個飼主喔^+++++^!
就在這眾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床上的小王子終於從睡夢中清醒,張開有些迷濛的眼,花了些許時間才辨認出在眼界範圍內的人究竟是誰:「隨…隨行大哥嗎?」
自己是怎麼了?怎麼隨行大哥的臉上有著擔心?
「續緣,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嗎?」一把抓開風隨行,西蒙扶起素續緣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連聲追問。
「西蒙,我……疼……」回頭想看西蒙時,臉頰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慕少艾急忙上前察看,幸好縫合的傷口沒有裂開的跡象,「動作別太大,你的傷口在臉上而且很深,如果不好好休養就會留下疤痕的!」
素續緣困惑的看著眼前眉宇間摻雜著些許看好戲意味的男子,不算年輕,約莫三十多歲,不過有種感覺跟子陵大哥很像,一種瀟灑不羈的感覺……「請問,你是……」
「我叫慕少艾,是錫德蘭城堡的特約醫生,也有人叫我藥師!你好!」自我介紹著,慕少艾不忘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一遍。
好可愛乖巧的孩子!配給西蒙實在有些可惜,到不如留給他的乾兒子阿九好了──只是這種想法千萬不能說出來,如果自己不想讓羽仔當鰥夫的話!
「醫生……對了,紅寅、紅寅他怎麼了?還有希恩跟維特……」
「續緣,冷靜些!你身上有傷,再休息一下好嗎?」西蒙將人緊緊圈在雙臂內,不讓他過於激動,只是他真正的用意在場人都心知肚明。
「隨行大哥,告訴我!」不去費心多問為何兩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素續緣只想知道自己問題的答案。不去問西蒙,也不想讓禔摩矇混過去,所以他問著最不會說謊的人。
「死了!」很簡潔有力的回答,風隨行稍稍蹙起眉頭上前將西蒙的雙手強行拉開,將素續緣從那用蠻力限制住他行動的懷抱救出來:「那個叫做紅寅的人!」
「風隨行──」真的不能說他是個超級大笨蛋,這樣太抬舉他了,應該說他是個宇宙無敵超級白癡!
西蒙當然也是怒由心生,但是所有的動作卻被一旁的慕少艾阻止,冒著被控不敬的罪名將西蒙跟禔摩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避免打擾到正在做『心理輔導』的兩人說道:『別打擾他們,至少……先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聽他們說什麼?你看不出來風隨行是個超級笨蛋嗎』
『他是那個孩子的親人吧!』唉,難道公爵跟伯爵的教育課程裡沒有安排過心理學嗎?『在這種遭受重大打擊時,任何人的任何話語都比不上親人的一句安慰……除非,你是以情人的立場去安撫他!』
情人?!
禔摩看了西蒙一眼,沉默了!對啊,人家情人都沒有說話了,自己做啥在旁邊窮著急啊?
「…所以,紅寅,他真的死了!……」
用力揪扭著身上蓋的絲被,素續緣那過於平靜的嗓音勾回了注意力,三人將目光投向床鋪那邊,只見到素續緣低著頭、半坐起身靠著柔軟的枕頭,風隨行則是坐在床邊上跟他對話。
曖昧的氣息中摻雜著濃郁的火藥味……
慕少艾瞄了一眼身旁兩位大人,再一次的確認自己的用詞:對,就是火藥味!公爵大人生氣他是可以理解,但是伯爵大人的怒火他就覺得好玩了!慕少艾怎麼會不知道這就叫做吃醋呢!
「不是你害的,要害也是另外一個人害的。」直接截斷了素續緣近乎自語的低喃,風隨行老實不客氣地伸手指向西蒙:「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
噗哧──
慕少艾捂住自己嘴巴並跳離西蒙三大步遠,禔摩則是順著風隨行的手將目光轉移到身旁的…兄長身上,思索著風隨行的腦袋裝些什麼東西,有時候兩光得讓人想吐血,有時候卻靈光的嚇人!就像現在,他的話真的是一針見血。
「是的,真正害紅寅的人是我!」像是明白風隨行這麼做的主因,西蒙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風隨行自動讓出原本的位置讓西蒙坐下,自己則是站在一邊看著眼前的發展。
「可是,如果不是我到這裡,也許、也許……」
「就算不是你,我也不會愛上紅寅,這樣只是讓他痛苦更久而已!」握住素續緣在絲被上發洩不安的雙手,西蒙不介意風隨行泛著不悅的視線,態度虔誠的輕輕吻著修長的十指:「這一切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有的錯誤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明白嗎?」
不知道為什麼,風隨行突然有一種想要將西蒙抓起來痛打一頓的衝動!直到這時候,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打從洛子商跟白衣交往後,上至誅天夫婦,下到闇蹤,每一個每次見到洛子商都會用仇視的眼神瞪他,闇蹤甚至是撲上去咬……
聽素還真說過,這就叫做親人被搶走的遷怒??……
「你父親的事情,或許也是我害的!」輕輕揉著素續緣那頭黑髮,西蒙想著方才風隨行告訴他的,續緣一直為著父親中毒的事情自責:「如果不是我,你跟你父親會平安快樂,不會被捲入這場風波。」
原本想要直接送到西蒙臉上的拳頭在聽到這段後打消念頭的收回,風隨行退了兩步想摸出自己身上的手機通知屈世途說小緣沒事了,順便也打聽一下素還真的情況,結果摸半天還是摸不到屈世途塞到自己身上的東西。
奇怪……
「在這,拿去吧!」禔摩手上放著他尋找的東西,風隨行這才想到自己的手機被對方拿走,而且是未經過他允許就擅自……算了,這似乎沒有什麼好計較的!接過手機撥了通電話回去琉璃居報平安,也從電話令一端傳來的嗓音中得到了素還真情況穩定的消息。
禔摩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雨過天青了!但,為何他的心中有著不安的感覺呢?彷彿,眼前的平靜都是假象,還有更大的風波將要掀起………
看著電腦上紅寅慘死的畫面,男人的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容。
紅寅恐怕從沒有想過,他偷偷安裝的監視系統會將自己死亡的影像清晰地記載
下來吧?
有如枯樹枝般的手指撫摸著尖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下巴,男人的笑容中帶著三分的嘲諷與一絲遺憾:沒想到紅寅這麼沉不住氣,不過也罷!反正紅寅的背叛已經被素還真識破,現在正好幫他了結一個威脅。
細長的有如蛇眼的眸子閃過殘酷,他將目光轉向桌面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豐滿、美麗、高傲、具有強烈的野心!就讓這個女孩子成為他下一個工具吧!
*** *** ***
「我記得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諺語:福無雙日至,禍不單日行……」
「錯了!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面無表情地糾正著引用錯誤的禔摩,風隨行沒有去理會禔摩紅通通的臉蛋和掃過來的殺人視線……或著是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才對。
「風隨行──」
「嗯?」很配合的轉頭看著活像梅杜莎化的禔摩,風隨行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氣成這樣:「我說的是實話!」
「隨行大哥!」除了苦笑外,素續緣已經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的:沒辦法,隨行大哥樣樣都好,就是對感情這方面少了好幾根筋,也就是這樣隨行大哥才看不出禔摩的感情……
「素續緣,我問你!」算了,先解決西蒙的問題再來修理這個大木頭!禔摩推開風隨行挨近少年身邊,臉上寫著不悅跟鄙視:「那對父女怎麼會來這裡?」
「我……不太清楚!」
「不清楚?你怎麼可能會不清楚?!西蒙沒有告訴過你這女的是誰嗎?」問完後禔摩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罵自己蠢──那個人會告訴情人自己以前的風流史啊?
「她是瑪莉安‧安奈爾小姐,她身邊的是安奈爾公爵!伯爵忘記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瑪莉安小姐的生日舞會上了嗎?」不是不明白禔摩的意思,但是素續緣還是裝傻回答著。
「……她一直『仰慕』西蒙!」
「嗯!我知道啊!」溫和的笑容,絲毫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原來素家人都是木頭!」怪不得風隨行會這麼呆,原來素續緣也是同個模樣,真不知道素還真平常怎麼教小孩,怎麼一個比一個遲鈍……
禔摩覺得自己再跟這兩個人說下去自己一定會斷腦筋,憤怒地踹著一旁的牆壁出氣,不在呼自己這個舉動在兩個小時前才醒過來的維特眼中有多麼錯愕與傷心:一向高貴冷靜的禔摩伯爵竟然會做這麼粗野的動作?天啊!果然不該讓伯爵到別人家去住,把以前那個性情冷漠但舉止高雅的伯爵還給他啊!
「不要做人身攻擊!」蹙起眉峰看著踹牆的禔摩,風隨行將人拉離牆邊約兩公尺的距離,不明白他只要一生氣就踹牆的習慣究竟是怎麼養成的,一個不注意扭傷腳怎麼辦?他又這麼怕痛,上次不小心劃傷他的臉就哭了……
「放開我!」發脾氣地掙扎跺腳,禔摩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像小孩子!風隨行無言兼無奈地忍受著那不斷招呼過拳打腳踢,抓住某人的手一直不肯放開,讓在場旁觀之人都有種錯覺:風隨行/隨行大哥,你還真逆來順受啊!
「你這木頭,不怕你最愛的續緣傷心嗎?」雖然說沒有立場,但是風隨行的一舉一動總是有辦法讓禔摩動肝火大動。
「……」擰緊眉峰看著禔摩,風隨行不明白為什麼他為什麼會用最愛這兩個字!而且不是他想太多,禔摩在說這兩個字時,自己有聽到磨牙的聲音。
「禔摩伯爵,你是不是誤會什麼啦?」聰慧的素續緣看出了禔摩生氣的原因,蒼白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讓原本無神的臉龐透露出一絲活力:「你該不會認為隨行大哥愛我吧?」隨行大哥是疼他、護他,但那也是因為……
「哼!」看他那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的模樣也知道。禔摩沒有發現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就像是被情人背叛後還要強裝堅強的模樣。
「我是續緣的親表哥!」總算明白禔摩三不五時就會提到續緣的原因,風隨行竟然破天荒地開口說出這個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的秘密:續緣的母親風采玲,是他的阿姨。
「我就…咦,怎麼可能?資料上明明說你是素還真領養的孤兒……」原本要出口的諷刺卻在聽到這個事實後全化作驚訝,禔摩很清楚的看見風隨行眼底閃過的悲傷。
「隨行大哥……」不安地輕喚著,素續緣隨即被風隨行緊緊摟入懷裡。素續緣不在乎禔摩與維特詫異驚愕的目光,伸出雙手環住那顫抖的高大身軀。
「你們在做什麼!」
冷冽的嗓音破空而來,就像冰製成的箭一般刺入所有人的耳中。素續緣轉頭,看到的是西蒙與瑪莉安的身形。西蒙的表情是冰冷,但眼神卻閃過了一絲莫名的光采,如果硬要素續緣說的話,他覺得那是一種若有所思的光采。
「禔摩伯爵,晚安!」有禮貌的行禮打招呼,瑪麗安露出最自信的笑容。可惜禔摩根本不理會她,冰藍色的眼眸帶著不容忽視的擔憂直直射向背對自己的高大身影。
……他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脆弱?
「禔摩,瑪麗安小姐正在跟你打招呼啊!」
「別吵我!」
不悅地回瞪一下打擾他的兩人,瑪麗安頓時被那掃來的視線震攝住,身軀不穩地向後癱倒,西蒙見狀趕忙將她摟入懷裡:「瑪麗安小姐,怎麼了?」溫柔的詢問,當下讓瑪麗安心花怒放,於是順水推舟地更加偎入對方懷中。
西蒙這小子是瘋了嗎?他是不知道素續緣在場呢?還是腦中的哪個神經線路又斷掉了?活該他找人找了十八年。
「隨行大哥……還好嗎?」沒有去理會一旁的動靜,因為現在穩定風隨行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素續緣輕輕拍撫著風隨行寬闊的背脊,回想著模糊記憶中父母親曾經有過的安撫動作安撫著。
隨行大哥……還是沒能拋開那件事情帶來的陰影。這麼多年了,還是不行嗎?
「…………」
「隨行大哥……」感覺到那緊緊摟住自己的身軀顫抖的越來越強烈,素續緣也急了,可是風隨行將他抱得太緊,自己根本無法掙脫好查看他的情況。無奈,素續緣只能將祈求的目光轉移到禔摩身上。
「禔摩伯爵,能不能……借個地方!」
「……到我房間吧!」壓抑住自己想追問的慾望,禔摩退了一步著自己的房間方向比了比,帶領著素續緣半哄半拉地將人拉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離去前也不忘查看西蒙的反應,卻發現到西蒙依舊摟著瑪麗安詢問,根本沒有將目光放在素續緣身上。
西蒙……究竟出了什麼事?
趁著風隨行不注意替他注射了鎮靜劑,慕少艾只能說今天恐怕是自己最忙碌的一天了!先是幫忙素續緣醫治傷口、幫希恩解毒、幫維特查看身體,好不容易回家正準備讓心愛的情人幫自己馬兩節時,電話又來到。
看著臉色凝重的禔摩,讓原本想開口損他幾句的慕少艾將所有的話都吞回肚子裡去──做人要懂得看臉色,看不懂臉色的人通常活不久!他家除了一個小鬼還有一個呆子,他可不能出什麼意外。
「……他怎麼了?」
「刺激太大!禔摩伯爵,在琉璃居的時候你沒有發現到隨行大哥討厭狹窄的空間嗎?」探了口氣,素續緣想起小時候一時貪玩,拉著風隨行躲到貯藏室結果差點讓風隨行精神崩潰的記憶。
「幽閉恐懼症嗎?!」想起那空盪盪的房間擺設,禔摩似乎有些理解:「可是,為什麼會?」
「應該是曾經經歷過什麼事情造成的吧!」慕少艾摸著下巴說道:「一般幽閉恐懼症發生的原因,不外乎過於恐懼的經驗造成的。」
「禔摩伯爵知道隨行大哥曾經在孤兒院待過的事情,也知道那間孤兒院管理孩子的方法太過極端才對!」
素續緣轉頭看著禔摩急著想知道答案的表情,慢慢說著:「當年我的小阿姨十六歲時因為家裡反對而跟一個男孩私奔生下了隨行大哥!可是後來因為生活過得太過困苦,那的男孩就拋棄了我小阿姨回去他的家庭當他的大少爺………」
「我小阿姨的個性本來就驕傲倔強,遇到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回家求援呢?結果她竟然上吊自殺!自殺前,她寫了封信給我母親要求幫忙照顧她的孩子!可惜的是,我母親一家人搬家所以沒有接到信件。因此,隨行大哥就被送到那個孤兒院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素續緣穩住聲音繼續說到:「那家孤兒院表面上照顧孩子,但私底下卻將那些孤兒當作搖錢樹!能賣掉的孩子就賣掉,賣不掉的孩子就讓他們到大街上乞討,甚至還將不聽話的孩子鎖在木箱子裡面!隨行大哥就在這家恐怖的孤兒院中待了六年……」
「後來呢?」
「過了幾年老房子一直沒有賣掉,我母親心血來潮回到舊家去看看,意外在信箱中得到那封信!看完信件後,母親她費盡心血終於找到了隨行大哥,那時候隨行大哥正因為不肯聽話而差點被打斷腿!」
想起屈世途伯伯每次說到這都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素續緣就有些無奈:「當時母親還懷著七個月的身孕,也就是還懷著我,竟然不等父親就一個人衝上去阻擋,結果動了胎氣差點一屍兩命;幸好葉叔叔及時擋下那一棍子,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禔摩緊咬著下唇,力道之大連下唇被咬破了也沒有發現,緊握的雙拳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筋浮現:「繼續說!」
「父母親將隨行大哥帶回家中,一開始隨行大哥對所有人都有著高度的戒心,不肯吃、不肯睡,只有在極度疲累的時候稍稍瞇一下眼睛。不哭不笑地坐在院子的草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因為那時母親早產身體虛弱加上要照顧我,因此都是由父親來守護陪伴隨行大哥的。」
「父親跟母親前前後後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讓隨行大哥打開心防,像個正常孩子一樣會哭、會笑!由於被鎖在木箱子的恐怖經歷,讓隨行大哥懼怕狹窄密閉的空間,因此隨行大哥的房間雖然大卻也非常空曠。另外,雖然那家孤兒院在當時就被父親給掃平、幫裡面的孤兒都找到可以照顧他們的人!但是,為了不讓隨行大哥再次回想起那兒時的恐怖記憶,所有人也絕口不提那家孤兒院的事情!」
「……就是他為什麼這麼護著素還真的原因?」無視於滴落在衣衫上的血跡,禔摩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澀得幾乎快發不出聲音──他無法想像,如果當時素還真他們沒有出現,風隨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也無法想像當時不哭不笑、不吃不睡像個木頭人的風隨行,又是什麼模樣?
「嗯!慢慢的,隨行大哥融入了琉璃居的大家庭生活,他把我當成親弟弟一樣照顧保護!母親過世後都是隨行大哥負責照顧我,在我心中他是我最敬愛的哥哥……」
房間內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兩個人的呼吸聲,同樣平穩、同樣的節拍。
偏頭望著那沉睡的男人,其實禔摩還是無法從那震撼中回神!
所以,他靜靜的看著、望著濃黑的劍眉、直挺的鼻樑,不夠性感的嘴唇,搭上那張線條剛毅的臉型,禔摩頭一次承認風隨行長得真的很好看。
每次見面都是針鋒相對,禔摩的不服輸、風隨行的遲鈍不解風情,讓他們兩個有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樣,也讓禔摩不曾去好好看過風隨行的長相。
「很……害怕吧!一個人承受著那些恐怖的記憶……」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禔摩趴在風隨行的枕頭邊望著即使是熟睡也不曾完全鬆開的眉峰猶豫一會,然後伸出手輕輕壓上那隆起的部分,「我從來沒有看過你不皺眉頭的樣子!」
他真的無法想像風隨行小時候的經歷!從小,他跟西蒙就是在所有人的寵愛下長大,父母親雖然早逝但該享有的疼愛寵溺卻絲毫不少。
關在木箱子?他就連挨打的次數都是五隻手指頭可以數出來的!記得有一次惡作劇太過火了被教父罰關在房間裡,只是還不到兩個小時就被西蒙給放了出來,根本沒有什麼恐怖的感覺。
「…不要只看著素還真跟素續緣好嗎?」好不容易將緊擰的眉峰稍稍撫平些,禔摩的手指轉而勾上風隨行的,悶悶地像是自言自語地對著睡死了的男人說道:「你沒有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喔!來,勾手指頭。」
大拇指跟對方的相貼蓋上,銀白身影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得逞得笑容,根本不覺得這樣約定不具任何效益,只是很開心地趴在繼續看著這個男人的睡臉,直到……自己也不知不覺地進入睡眠之中。
「伯爵,該吃…啊……」輕敲幾次門板卻沒有回應,維特只能大膽地擅自推開門想要詢問禔摩要不要準備晚餐,結果映入眼中的景象讓他趕忙用手捂住自己嘴巴、讓所有話語吞回肚子去。
三秒鐘的思考時間後維特轉身關門退出去。他什麼也沒看到、沒有看到禔摩伯爵跟那個男人手牽手熟睡的模樣!是的,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 *** ***
「你要我離開錫德蘭城堡!」聽到西蒙的話語,如果素續緣說自己非常驚訝,那也不盡然:「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清澈的眸子就這麼直直看著西蒙,想從那冰冷的表情上看出原因……其實,就算不用看也猜得到,但是素續緣希望聽他親口告訴自己。
「……你應該很想你父親的!」音色冷冷的,沒有如往常一般的溫柔深情:「讓風隨行陪你回去吧!」
「嗯!」低下頭,素續緣掩飾自己眼底閃過的失望,淡淡應了一聲:「……你跟瑪莉亞小姐的喜帖就不用寄給我了!」
「續緣……」
「等隨行大哥醒來,我就離開!」抬起頭,素續緣給西蒙一個燦爛卻讓人疼的笑容,提起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轉身離開這個房間:「不用送我們,我知道……你會很忙碌的。」
望著素續緣離去的背影,西蒙沒有任何表情,除了雙手握緊外稍稍暴露了他的心情外,他依舊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
這是保護續緣的最好方法!讓他回去聖集團的保護網中,直到自己剷除所有會危急他安全的障礙為止。瑪莉安‧安奈爾竟然敢拿續緣來當籌碼,揚言如果自己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會告訴媒體說自己與續緣是同性戀,讓續緣不得安寧……
西蒙當然明白媒體的力量有多大,當年黛安娜王妃就是因為媒體的關係而死於非命!他不能讓續緣有一絲一毫的傷害,還有就是──他要查出究竟是誰告訴瑪莉安安奈爾關於素還真的事情。
如果他猜得沒錯,那個人應該就是……
「西蒙──」
一陣破天的怒吼聲傳來,同時門板也被強大外力踹開!聽出是禔摩的聲音,但是西蒙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銳利的西洋劍鋒已經逼近他的胸口。視線投向前方,那個握著西洋劍抵著自己胸口的銀白色身影,屬於冰雪般冰冷的色彩已經被怒火染紅,藍色的眼眸也因為憤怒的關係轉變成炫目的紫色。
禔摩跟自己一樣,只要憤怒到一個極限眼睛的顏色就會轉變!他是轉變成紅色,禔摩則是轉變成紫色,顏色越鮮豔也就代表著憤怒程度越高。因此,西蒙可以知道禔摩現在是氣、瘋、了!
「你究竟在想什麼?」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淪為咆哮的潑婦,禔摩真的搞不懂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想些什麼。
睡到剛剛醒來時卻發現風隨行早就醒了,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自己正準備鼓起勇氣跟他道歉,結果拎著行李的素續緣走了進來當下讓風隨行跳起來衝到他面前察看!原因無他,因為素續緣的眼眶泛紅,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曾經哭過。
面對兩人的逼問,素續緣不說就是不說,只是跟自己道別一聲隨即拉著風隨行離開。該死的西蒙,有什麼天大的事情會讓素續緣哭?連帶把風隨行給帶走了,他都還沒有、還沒有跟風隨行道歉呢!
「禔摩,你這是什麼意思?」挑眉,將所有想法隱藏起來的西蒙看著瀕臨失控邊緣的弟弟,問著。
「什麼意思?我才要問你什麼意思!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把素續緣弄哭了?」
「他……哭了?」
「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不是哭是什麼?你對他說了什麼讓他一手拎行李一手抓風隨行就走了?」說不出來讓自己大動肝火的是因為素續緣哭過,還是因為他把風隨行帶走,總而言之,一切都是西蒙的錯。
還是讓他傷心了嗎?如果知道會讓他這麼難過,自己就不該強求他留在自己身邊才對……
「西蒙,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沒有錯過西蒙眼底一閃而過的傷痛,讓禔摩恢復理智,放下西洋劍他問著,「跟安奈爾有關,對不對!」肯定的疑問句型。
「沒什麼!」
「……你想讓我去問安奈爾嗎?」冷冷的拋出一句威脅,要知道禔摩想知道的事情是絕對不容許有人隱瞞的。
「……你……」
「什麼?」
「幫我保護續緣……」
望著窗外黑暗的夜空,素續緣只是靜靜的,什麼話也沒有說。風隨行不解的看著這個自小疼到大的弟弟,有些擔心地握住他的手卻發現握住的手掌竟是如此的冰涼。
「小緣,你怎麼了?」
「隨行大哥……我……」被拉回神遊的思緒,素續緣轉頭注視那一臉關懷的俊臉,想說出的話語卻在舌尖上打轉三次後又吞回去。
「怎麼了?你忘記你說過什麼事情都會告訴我的!」伸出小指,風隨行用素續緣六歲時後跟他做的約定說道。當時小緣跟他勾過小指頭做約定,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秘密。
「……我是不是…個會招來厄運的人呢?」
「誰說的?」誰敢這麼說?是西蒙嗎?風隨行默默的在心底過濾名單。
「沒有人說……我自己這麼覺得的!」隨行大哥……好像在生氣?!
有點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風隨行的心理有著不安和心疼。伸手將人摟入懷裡,拙於言詞的他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泯滅續緣的胡思亂想──除非是素還真,否則沒有人可以在口才上說服續緣的。
「隨行大哥……你,喜歡禔摩嗎?」
怎麼小緣問的問題跟素還真問得一樣啊?
雖然不明白素續緣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但只要不是自責的話題,風隨行都能接受:「喜歡!」依照素還真的說法,他應該是喜歡禔摩的。
「真的?」聽到風隨行回答得這麼爽快,素續緣不禁有點訝異──早上還對感情遲鈍的隨行大哥,怎麼這會兒這麼快就反應過來?
「因為這個問題,你父親問過。」
「喔?父親怎麼說的?」
「他問我討不討厭禔摩,我說不討厭!結果,他說我喜歡禔摩。」很忠實地將當時與素還真的對話重複一遍。
聽到這樣的回答,素續緣垂下視線沉默了──一直都知道隨行大哥很相信父親的任何話,但是對於父親這樣拐他他照信無誤的情形下,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隨行大哥……
「小緣,你喜歡西蒙,對不對!」風隨行看了看素續緣的反應,突然冒出這句話來:「西蒙他……不會喜歡上那種女人!」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挑起話題的念頭,卻在看見素續緣的反應後打消了。
唉,還是轉到了他最不願意在此刻面對的話題。素續緣有點無奈,但也被迫去面對風隨行那雙認真的眼眸──有時候他真的很佩服父親能面對這麼認真的視線還能睜眼說瞎話,騙得隨行大哥團團轉,更厲害的是隨行大哥不論被騙多少次都學不到教訓。
「小緣?」
「……我知道!」眼底閃過一絲光芒,素續緣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任何一絲訝異或者是其他情緒,淡得有如無波的水面一樣:「我知道,他要我離開是為我好。」
不對勁,小緣他不是傷心難過,而是……
在生氣!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氣!看到素續緣的表情和態度後,風隨行只下了這個定論。
「我只是想……別讓他把我當成容易破碎的玻璃娃娃看待!」突然唇角勾起,一抹可以謂之詭異的、狡獪的笑意。對,就是狡獪,這個不可能會出現在素續緣身上的形容詞,此時卻真實的掛在素續緣的唇角,朝著風隨行示威。
他可不是永遠需要人保護的公主啊!別忘了,茶理王教父曾經給父親的綽號:千年老狐狸,既然父親是老狐狸自己當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只是平時有著長輩和朋友出面處理,自己也省得輕鬆不想多操心。
望著素續緣的神情,風隨行只有一句話:西蒙,你完蛋了。
不知為何地全身發寒,西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抖了一下。禔摩挑眉看著西蒙詭異的動作,嗓音冷冷的,讓西蒙覺得冷上加寒:「你怎麼了?」
「……沒什麼!」沒有理會方才那一陣寒意,或許該說西蒙只是一心想趕快將自己的計畫達成,好快些去找他的續緣。
「你確定要這樣做?你不怕落下把柄讓安奈爾反咬一口嗎?」揚起漂亮的眉,禔摩看著西蒙認真的表情,想著計畫完成後安奈爾可能會有的反應說道:「就算安奈爾家族不比我們,不過好歹他現在是少數能與你平起平坐的貴族之一,你真的不怕?」
「有你協助我,我不用擔心!」視線轉移到放在桌上的盒子,從那盒蓋的薔薇的可以知道其雕工之精細,在鑲上鮮豔的紅寶石與翡翠使得那薔薇栩栩如生,盒子的價值難以估算。
「的確,有我的協助你根本無需擔心!」發現到西蒙的視線,禔摩好奇地湊近將盒子打開,盒內的紅綢緞上面躺了一束黑色的髮絲。
「這是素續緣的頭髮?你幫他剪的!」想到素續緣的髮型,禔摩若非親眼見到他也不相信西蒙的功力會這麼高,想來維特跟希恩的貢獻有了代價!嗯,記得素還真曾經教過他這個成語:功不可沒!應該可以用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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