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0日 星期一
2012年2月26日 星期日
澄藍 盼君歡
他轉過身,不再望你一眼。
緊握著杯的手,微顫,
你,不讓人瞧見,
一口飲下。
你不想走的倉皇,於是離開的日子一延再延。
他不留你,卻總在你緩緩收拾行囊之際,輕巧地奔來。這個你要記得帶著。他遞來一樣東西,黑不嚨冬,你看了,卻是哭笑不得。這東西吾帶著做啥?他困惑地偏偏頭,清亮的眸有點無辜,你總要捎個訊給吾報平安啊。那吾也用不著特地帶著硯條吧?又好氣又好笑的。可是,黑眸眨巴著,可是這個硯條吾很喜歡啊。你無語。就這樣,你的行囊日漸壯大,你屬意要帶走的東西其實甚少,但是在他偶爾靈光一閃和一線生的推波助瀾下,你有種可能要僱上一輛牛車的預感。
在你接下一套古樸的茶具時,你見到一線生在柱子後面偷偷的笑著;在你收下一本他自製的景點導覽時,你見到一線生撇過頭之前抽續的嘴角,諸如此類的情形,你推拒不得,因為這是他的心意,你的摯友。
聰明,卻有點傻愣。
你花了好些天,在仙境裡兜轉著,他也隨著你轉來轉去,隨著你共同回憶,也或者是,干擾你的回憶片段。由這迴廊往前走,拐個彎,你知道那邊有個小小的亭,有時,你會和他待在亭裡,什麼也不說的待一個下午,再往右行一段,經過一排矮叢,有一線生精心培養的蓮池,你記得有一回同他折了初綻的蓮,卻被一線生唸的頭皮直發麻,只因為那是那年的第一朵蓮,他連個影兒都未瞧見,就被你倆辣手摧花了....環顧四週,入眼盡是你熟悉的景,這個地方,你待了好久好久,要離開,你還真是捨不得,捨不得那在夏季一片豔豔迎風招展的蓮,捨不得那年早春獨有的靜謐,捨不得一線生在你們身後的叨絮,捨不得大夥相聚閒話家常時的感覺,有時候你想,或許,你真正捨不下的,是他。
你習慣有他在的氛圍,習慣他運籌帷幄的氣定神閒,習慣他指揮若定的氣度,也習慣他偶爾犯的迷糊,這世間,再難有人如他,如他般聰慧,如他般清定,如他般,懂你。
但是,你的心思已動。你晚熟的希冀著,屬於你自己領略的到的祥和。你記得,那陣子,你有點茫然。乍至的太平,讓你有點不知所措,就好像你一直尋找著盼望著,你花費了好多的心力,希盼的心思佔滿你睜眼的每一個時刻,突然,你一直想望著的東西就這樣送至你面前,你卻有點悵然若失,夢太具體,你太執著,尋著了,你卻不知道往後還有什麼目標,一身的技藝,卻再無用武之地,你是喜著江湖平靖,但是,偶爾你會有一點點,一點點的想望。不知不覺間,你開始過著他的生活。與他一同戰鬥的日子太久,久到你的生命中一直充斥著他的種種,突然,達成了,你卻不知道該怎麼過著平常的生活,於是,你也只能依著他的節奏,過著他過的生活。你知道這樣不妥,慢慢地,你開始想擁有你自己該過的步調,想擁有,一種寧靜,一種祥和。
仙境裡,有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縱使,偶爾你能感受到祥和的氛圍,卻總不長久。你和他,畢竟是不同的,適合他的生活,未必是你想要的,你想,生命太長,分離了還是能再見,而你,想為自己做些什麼,你開始思考著。最後,開口的,是他。
他說,葉小釵,為自己做些什麼吧。
最懂你的,始終是他。
之後,你,開始收集著所有的回憶和行囊。
向他辭別時,你由他手中,端過最後一杯茶,一飲而盡,轉身,你跨步走出有著淺淺蓮香的仙境。
你走的那一日,初春的日光明媚的令人心醉,你猛地回頭,他正抬手拈髮至耳後,清風徐送,吹蕩起一絲絲的髮,在雪白的簾幕中,溫黑的眸燦亮著,吹泛著縷縷氤濛,淡漾著淺淺心思,你專心地望著,許是風迷了眼,你,看不懂。然後,他突然地笑了,輕輕地。曾經,你從太多人的生命中,轉身離去,終究,你會在時光的流淌中,垂垂老矣,向晚的涼風,或許會殷殷催著你悠悠記起半明不滅的景象,有些,你記不清了,記不清那初戀的女子有多麼美麗,記不清你崇敬的師尊鑄刀的背影,但是你一定會記得,那一瞬間的回眸,那一瞬間的笑靨,在溫溶溶的春光中,輕輕挽住你的指尖。
所謂的記憶,只是一連串,瑣碎的細語。
張著嘴,卻是,
無聲。
你開始過著,一個人的生活。
起初,你帶著一身的風霜,隨意的走,傍著的,是背上兩把利器。決意遠了江湖之後,這一刀一劍,你考慮過讓它們留在仙境,即便你無法再護著他,也盼這名刀利劍能護他分毫,這是你的私心。最後,他笑著說,這兵器也是有靈性的,今日你將它們留下,吾找不到人,他日仍是蒙塵之珠,想是離開的時機未到,你還是攜著吧。
點點頭,你帶著不離的武器,離開。
離開琉璃仙境後,你一路走著,在金烏墜下時休憩,在朝陽初昇時啟程。有時你急急奔著,只為感受急速中,風吹散髮的恣意,有時你緩緩走著,凝神在光與影中,交錯的疊影;你在攀過的每一座山迎接不同景致的晨曦,比對著記憶中的色彩,你在每一條渡過的河踩踏不同的步數,戲謔地妄用絕藝。
你的生命,擺渡著無邊的自由。
後來,你終是在一個村莊定居下來。
捎信去,也只說,你住在一個村裡,勿念。
簡簡單單。
說是住在村裡,其實也只是沾上點邊罷了,你是一人獨自住在山腰上,偶爾帶點野味到山下的村落交換米糧,除此之外,你甚少與人來往。你不能語,總是有點不便,村裡識字的亦不多,寫了字,也只是一雙雙更顯迷惘的眼。你的世界又是沉靜一片,如同早些年。
下山的次數多了,你也慢慢習慣當你一走近,人群隨即作鳥獸散然後又各自躲在自以為隱敝處,偷望著你的情況,大睜的眼,沒有驚懼,倒是對你有著滿滿的好奇。你知道,你一身的江湖味尚未散去,可,又何妨,你的心,已不在江湖了。
你是不言的,可並不是聾的。你知道你的到來,對這個封閉淳樸的小村莊是多麼好的話題,於是,你的身分開始複雜化,你不再是名滿天下的葉小釵,關於你的故事總是有著最新的發展。比如說,你就這麼聽過,你應該是一位因為身分高貴的愛人早逝以至於使你對這個世界無所留戀最後決定隱居在山上的,呃,護院。這是村民最鍾情的版本,於是每當你緩緩皺起眉時,總能聽到一聲聲的耳語,感慨著你是如此癡情仍難忘懷早逝的千金戀人。
你喜歡他們的單純,由他們的眼中看待這個世界,即便是醜惡的事,也被他們寬容了一部分的惡意,所以,你還是一樣沉默。你本來就不說話,以前是因為總有個人喜歡眨巴著眼,一臉希冀地等待著,你不忍拂他的意,只好專注地聽著他天南地北,偶爾發表幾句,現在,你連笑,都覺得不必要了。
你一個人,獨來獨往地過了好些日子。前塵往事偶爾會在你閃神之際乍然躍至你的眼前,回過頭窣窣細語著的,是你的回憶,坦然地和你,共存在小小的屋中。
村裡的人,是和善的,漸漸地,在你踏入村裡的時候,會有一些村民會熱切地朝你笑著打招呼,尤其是村裡的一些大娘,見著你總愛一窩蜂地擁上,雜雜切切地關心你的生活偶爾還不畏懼的拍拍你的臂膀。你知道她們的善意,於是你總是有點羞赧的,輕輕的點點頭。日子,以一種緩慢而無聲的步伐走過,大半年的平靜,在你隨意地教訓了外來的惡霸一番後,被村人的熱切無聲無息地排擠開。這個村子,張開雙臂攬下你的生活,於是,你的世界,開始充斥著無微不至的關心,充斥著漢子爽朗的笑聲、荳蔻少女嫣紅的雙頰及孩童天真的笑語。
於是,你也終是曉得了,落英飄去起新愁,這個小小的村,有著好聽的名,喚做落英村。
在這裡,你的刀劍不再令人驚懼,任之靜謐地、隨意地擺放屋內,那不是禁忌,是一部分的你,你在平靜的生活中,擦拭著往日的血痕,不再掛懷。你的心,是自由的,你的生活,是祥和的,過去與現在交織成未來的葉小釵,縱有刀劍傍身又何妨?
屬於過去的記憶,你不介懷,持刀是你,殺敵是你,獵鹿是你,劈柴是你,昔日的名聲顯赫,今昔的平穩安逸,你只是認真的過著一天天的日子。慢慢地,有些東西在不經意間,緩緩斑駁在一張張的笑顏中。
有些什麼,輕輕的,遙遠了起來,
達達的,隱去。
晨光,乍洩。甫熨穿透白的雲層,隨即綴上金亮的穗,先是淺淺抹過雲邊,一道道的金芒渲染開來,再一使力,滿天的光幕滲溢地疊著疊著片片灑落,答答地敲捶你的眼簾。
於是,你在晨起的光靨中甦醒,有點迷惑於在半夢半寐之際送爽的清新。稍做梳洗之後,你推開門,迎入一室的淺淺晝日,眼眸一歛,卻硬是愣了好一會兒。
村裡的人待你好,總有些人喜歡偷偷送你東西,許是羞怯,於是在大半夜悄悄放在門口,你收不得,也退不得,這令你啼笑皆非的情況也一直上演著。可,今日不同。
今日,你的門前,放著一把初綻的蓮。
純白,清靈,
風,輕輕的襲來,緩緩吹拂著瓣上晶透的露珠,圓潤潤地順著弧線,或是滾落,綴下一線水光,或是在風止之際,在透亮的花容輕巧地蘸上一片水印;仿似一觸即碎的粉白微微攏起,又輕輕舒展,傍著風勢,一道道淺漬的水痕無聲的漪拓著,復圈攏。
晨曦中,所有的聲音驀然自你身後退去,然後,一聲聲,一聲聲,輕輕盪響在耳畔的,是淺淺的笑語....
你緩緩地彎下腰,攬上一身清香。
....你瞧,
清冽的嗓音,鏗鏘響起,
猛地抬眸,
小釵,你瞧,
你定定地望著,
輕透的笑聲,呵呵響起,
你彷似又看見,你的友人,在一片純白花海前,開心地喚著你,笑指著一朵朵的蓮....
手,微顫,
....原來....不是不想的....
綿長的時空,壓落了今日承載不下的過往,卻不是不再存在。
你在多年後的現在,與過去一同虛幻著。溫亮亮的光線將你的影,斜長地拎入屋中,想見他的念頭,猛然地強烈了起來,
望去....淺淺金黃的晨光,溫柔地穿越他伸出的指,晶潤,清透,漾漾然地漫上你的眼....
直射的晨曦炙的你眼乾,你卻捨不得眨一下眸,片片水光中,你貪著你的回憶。最後,你想,去探探他吧,心思這樣雀躍著,這去程也不甚遠,若依你的功力,該是....
思索之際,突地,一道宏亮的嗓音由遠及近地推落你不及深慮的心緒,也劃破那過往的幻境。
小釵啊!大嬸給你帶點菜餚上來了,你得趁熱吃,別又把東西擱著....
福泰的身影踏著白晃的日輝,隨著逼近的大嗓音出現在你小小的屋子前。
白花花的髮一閃,是一張笑的和藹的臉龐。
你愣愣然地望著那著布衫的身影,無聲地越過你的友人,清和的笑靨淺泛依舊,卻清晰地瞧見由那指間悄然拓散的朦朧,緩緩地煙淡了在日光中,回首淺淺笑開的他。
你猛地退了一步,屋內的涼意襲上心頭,一顫,花散,人杳,剎那間,你又是落英村的葉小釵,平平凡凡。
你悄悄的黯了眉眼。當他那麼真實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一伸手,即可觸得,而你,躊躇著。若他是那樣真真切切的出自你的回憶,若最後你終究是離不開他的生活,那麼你的生命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讓你在所有的岔路上要多拐個彎?
有些思緒一直都存在,在你的心底,可你一次又一次的閉上眼,將它們推至更深,一抔又一抔土的覆上,然後,你聽不到,真實。你想就這樣,生活下去。
你甩甩頭,跨步前去攙扶老婦人。
近了身,你聞到一股日光的氣息,和著歲月,沉澱,堆積。耳畔仍聽到她叨絮著,前幾日叫你來跟我們老的一起湊和著一餐,你這孩子就倔,就是不肯,大娘擔心你不懂得照顧自己,就準備了一些燉補的東西,啊,這不是特地為你準備的喔,這是我們兩個老的吃不完....
你靜靜地聽著老婦的關心。為了怕你拒絕他們的好意,老婦總是說著相同的藉口,而你只是一手端過籃,一手攙扶著老婦。這樣一個脆弱的生命啊,一生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她關心的,或許只是莊稼的收成,或許只是兒孫的生活,臨閉上眼,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你曾經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她關心你,而你珍惜著。你活的,或許都比他們久了,你懶得解釋,村民也一直以為你該是二十當頭,仍是小子小子地喚你。
你興許也是喜歡的,這偷來的一絲絲母親的關懷。
只是,偶爾,你也會覺得羞赧,畢竟,你已不是年輕小夥子了,被這樣關懷著,總令你不期然地又想到另一個喜歡用年紀騙人還一副理直氣壯樣的人,然後,你有點慶幸,你還是懂得羞的。
入屋前,你回頭,門外,天是湛亮亮的藍,一抹雲跡也沒有,許是蒸騰在這樣純粹的天色。你想,所謂的思念,或許也是這樣慢慢的消失在,閃過即逝的瞬間吧。
春光溶溶,過了,就過了。
還是,再遲些日子吧。
他知道,
你是想走的,
所以他不挽留,
只說了句,珍重。
先來見你的,還是他。
是有些歡喜的,關於你倆的默契。
一直都是如此。你知道他一挑眉,偏偏頭,似笑非笑的,表示他正思索著要用那一招哪一式暴打那特地來告誡什麼是該什麼不該的武林前輩;那一瞇眼,一轉眸,唇角一挑,表示他正想由佛者清明的眼下,堂而皇之以一種憐憫的姿態,截斷棋盤最後一條活路;待那水眸一歛,眉眼祥雲密佈,俱是莊嚴寬容之態,你總是暗暗喊糟,連忙通知一線生快出動紫霹靂轟炸個幾顆巨石佯裝受襲,急著在他輕輕笑起之前,趕著嚇走滿口奉承廢話連篇的雜人....
你的眉一皺,他就會不甘不願地嘟噥著把偷走步的棋撥回原位,邊還強調他一切都是為了訓練你的注意力云云;你的眉一擰,他才會意興闌珊地不再扭曲你的眼神的含意,正正經經的向佛者解釋你剛剛突然凶光乍起的眼神不是表明說你想把偷襲者全部砍光光而是好歹讓他們留個一手一腳賴活著.....
離開仙境之後,你把所有的記憶鑿刻在歲月的牆上,一劃,一劃,這段長些,那段短點。有時,你伸手,摩梭過一道道的刻印,有些,你認為早已忘卻的,總是以一種流暢的滑順輕輕流洩,落地無聲。傾首,你猶能聽見嘈嘈切切的笑語。回首往昔,過去,是一片暖暖春光,低吟著不成調的瑣碎。
不羈的風,捎來故人的蹤影。於是,當記憶瞬間成型的時候,你終於知道,你原是寂寞的。
於是,乍見他時,你才有種被記憶反噬的恍然。是不是晝光太艷,日溶溶地糊了他的輪廓,不然,你怎會瞧不清他煦如靜川的眉眼,只見一汪雪白,霧濛濛地托著他的身影緩緩顯現;是不是記憶的漣漪太過晃盪,清亮亮地漫了他的唇角,不然,你怎會望不見他燦如春水的笑靨,只見一襲白衫,空靈靈地盪著他的身形慢慢浮瀰....
眼一眨,初見的驚愕褪去,你倒是狠狠地皺了皺眉頭。
最近是染上風寒了。
你真真切切地望著他有點無辜的笑開,這般招認著。
這人哪~你暗暗嘆了口氣了。拿起桌上的壺,倒了杯熱茶,遞過。
烏潤的眸先是驚異地大睜,眨了眨,笑著取過,穩穩地擱在掌心呵暖。前些日子你跟著村裡的燒窯師父做了套茶具,望見成品時,憨厚的村人傻笑地讚美著你的碗公做的堅固,你默默的帶著你的作品回返家中,身後猶可聽見燒窯師父氣急敗壞地向村人解釋你做的是用來喝茶的小杯子。其實你是不在乎的,是醜是美,是精是拙,你盡心過,也就滿足了。現在,你的好友捧著你的作品,蒸騰的水霧氤氳了他半歛的眸,為他蒼白的臉頰增加少許的淡紅,你有點微微的快樂。
低首,緩緩地品了一口,抬頭,仍是你記憶中的模樣,記憶中的眉眼。這就是你要的生活嗎?他突然開口這樣問著。
你想了想,或許是,或許不是。之前的日子可以說是太簡單,持著刀,握著劍,又是一天,起落之間,你沒有心思去想,似慢實快,當一切轟然呈現,你的之後來的突兀。突然間,你的未來成為現在,你卻開始近鄉情怯。
或許你只是要遠離江湖,或許你只是想知道沒有握著刀劍的你可以怎樣生活,今天或許你滿意現在的步調,明日,或許你又孑然一身地離去,興許你還在找些什麼,是人是物是地,沒找著之前,你答不出這樣的問題。只是,你從沒設限過你要過怎樣的生活,可你知道什麼樣的生活不適合你。
後面那句你沒說出口,但是他了解,於是,他偏偏頭,又是淺淺的笑,小釵,這樣恣意地任性著,就是一個答案啊。又飲了一口,他說。這樣的日子,很好。你想尋的,無論是什麼,有些東西,或許是得用時間去換的....擱下手中的茶,他的眸滴轉,啊,吾就想說一定是吾的錯,瞧吾,吾真是問錯了話,吾應該俗套點,這樣問你才對,他假意地咳了咳,嚴肅地,你這幾年過的好嗎?
你瞪著眼,當真是有點佩服他神色轉換之迅速。你不想承認,但是,你真懷念這樣的他。
你決定配合。聳聳肩,一派灑脫,不沾血的日子還不就是那樣過。輕鬆地答著,然後,你專注地望著他。你呢?你輕輕地、真摯地反問。
他小小地呆愣了一下,清巧的眉眼漾開一汪春水,呵呵笑開,更是從容地道,也挺好,沾血的日子過了這些年,也不還就是那樣?
你們相視一笑,這幾年的分離,你們熟稔的一如往昔。
幾句閑談之後,見他杯空了,你舉壺欲再為他斟滿,恰巧他也伸出手來。
指尖與指尖相觸的瞬間,有段落淚的空白,往後,你是記不得當時想起些什麼了,可你忘不了,暖暖的馥白,在你不加思索的伸掌握住,堪堪就合在掌心的,輕輕地顫抖著的,他的手。
有一種豐盈的感覺拍翅欲飛,颯颯地膨螣,挾捲起一道道的氣流,舞化成一波波溫柔的風,輕輕緩緩地,盈在心扉。有些什麼,無聲地搖曳著,擺款著,無聲地滋長....
突然,啊,你有點羞赧地放開他的手,真對不住。臉上是微熱的一片。
沒關係地。他僵著手,有點失神地笑笑,牽強地給了你一個笑容。向來溫潤的眸,波瀾乍起,突又深深的隱下。你的心驀地揪痛。
莫名的氛圍無聲地充斥在你小小的屋內,你有點手足無措,突然間,也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擺似的,你端起他的杯子,卻有點想不起你拿過他的杯子作啥,啊,對,你要倒茶,連忙又拿起壺,但是,你皺眉,這茶好像冷了....想向他說,你得去加些熱水好沖茶,卻不知怎地,你就是不敢轉眸望向他,有點彆扭....想著想著,你突然有點惱,作啥這麼扭捏,你和他都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也不就握個手,你以前也不是沒握過,又不是碰到大姑娘的手,害羞個什麼勁....你這樣怨著自己,可眼,仍是四下溜轉著。
沉默,無聲地低迴,劃破這一紙緘默的,不是他慣常的笑。你猛地望向他,
卻是,他嚶嚶地哭了起來。
眸圓睜,你駭的更慌了。
怎麼了怎麼了?你疊聲地問著。
他搖搖頭,淚不止。
你不曾見他這樣失控過。纖長的指摀著,晶透的淚珠仍由緊閉的指間串串奔落,他的悲傷,他的哀痛,瞬間如草野狂風隆隆地降落你的心湖。
你不知道該怎生安撫這樣的他,無措地,焦急地,你只能心慌地搔著頭、扯著髮、跺著步,見他一時止歇不了,你終是在衣上拭了拭沁出的手汗,然後小心地走近,伸臂,輕輕地將他攬在胸前。
懷中,纖細的身子仍是不止的輕顫。你空白的腦海中終是想起村中好些大娘是怎樣安撫哭泣的娃兒,於是你舉起手,笨拙的拍拍他的背,輕輕的,柔柔的,怕傷了他。
如此地,專注。
久久,他輕輕地推開你,放下摀著的雙手,抬眸,你見到的一雙眼紅的令人淒然。
你的表情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因為他竟然笑了開來。
沾淚的羽睫輕輕顫動,襯著更顯烏濛的眸,他的笑靨讓你憶起,那年雨季,你緩緩走過的,沾雨的新荷,有著傲倔的堅強。
沒事了。他說著。
你仔細端詳著他的眼,又是平和不興,拍拍他的肩,轉身去為他打水。
他不說,自是他自己已經做好打算了。所以,你也不問。
你真的沒事了嗎?後來,你仍是不放心地問著欲離開的他。
他揚揚眉,輕輕巧巧,又是一派你熟識的模樣,
你忘了吾是誰嗎?七分自信,三分傲然,
說完,笑著轉身,大步離去。
走出幾步,他轉過身來,定定地望著你,
再見。他說。
再見。
你頷首,舉起手揮了揮。
夕陽圈籠著他的身影,溫溫暖暖地,他又笑開。
轉身,這次他不再回頭。
曾經,有些什麼,悄悄的來,又無聲無息的去,當時你不懂,四月明媚的沉寂,而當你懂得了,卻再也不能平靜地,寂寞著。
於是,不經意間,你蹉跎了,每一次,前世五百次回眸所換得的擦肩而過。
有些,總是你怎麼也喚不回的,譬如說,一去不返的韶光,譬如說,儘向東流的春水,譬如說,在層層疊疊的回憶中,不語的,逝者。
日前,你經過一座小廟。
稍早,你剛剛去拜祭過他。捻著一束清香,煙霧熏的你眼眶發紅。你踏入仙境,見著似他的少年紅通通的雙眼,你終是忍不住地狠狠地閉上眼睛。
....小釵啊,剛剛出去的是你的朋友啊,大娘我剛剛也沒看路,不小心把他撞倒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傷著他....
那日他離開之後,老婦這樣對你說著,你的心猛地一沉。
於是,你決定來探他。
你望見一式的白,冷冷的,飄揚的白幡,一簇簇染白了仙境的秀色,
然後,你聽到佛者靜靜地說,葉小釵,你來了啊。
是啊,你來了。你,來了。而幾日前笑著答說,你忘了吾是誰的他,卻再也不語了。
你木然地接過香,木然地拜了拜,木然地聽著周遭的一切。
佛者說,他是積勞成疾。
佛者說,他走的安詳,末了,還是笑著的。
佛者說,他終是可以放下,可以離開了。
你沉默地低下頭,見著指間沾染上的線灰,淺淺拓展出一條淺淺的棕印,伸指,輕輕的摩開,專注地,好似那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推散了,見不著了,鼻間,卻依然聞的到線香輕輕淺淺的餘味。
一絲絲,一緲緲。
聽著一句句用言語包裝過的哀傷,一句句用來安慰生者逝者已矣的謊言,一句句為了要讓時光繼續推進不得不故做的堅強,一句句為了要讓逝者心安而不敢頻頻哭喊的強顏歡笑,你突然再也聽不下更多,轉頭,你快步走開。
你要離開這裡!
你快受不了那種幾近窒息的感覺。
那種你怎地嘶喊也無人回聲的感覺,比之師傅死時,更顯強烈。
當初你撐的過來,是他說了一句,還有吾。
現在,連他也走了,你還有誰?
你不擇路,急惶惶地奔著,不知怎地,拐入了這座小廟。
蓮香清清,佛唱裊裊,時光的碎屑緩緩撲落,靜靜地,慢慢地,
你跌坐在地,抬首,見著那木雕的蓮,
古樸,拙劣,卻攸遠,如七情不動的神明,遠遠地,靜靜地望著人世間的愛恨嗔欲,韶光悠悠,紅塵不沾。蓮不入世,你又如何再聽得他莞莞笑語。
此後,再無智絕的白蓮,只餘一段唱不絕的傳奇。
這世間,多少生命來來去去,少了他一人,只是少了點悠,少了點清,少了點雅,少了點透,金烏墜,銀兔升,這天地依舊輪迴著。
而那緩緩拓開的,靜靜包攏你的,是什麼?
為何眼前這麼漆黑?
為何指尖這麼冰冷?
為何耳畔這麼靜默?
你的痛,化作殷紅,
一滴滴,一滴滴,浸濕了你緊握的拳。
你捨不得,你捨不得啊!!!
於是,你這才懂了,懂的他那天的淚,亦是不捨,不捨他的親人,不捨他的朋友,不捨這滾滾紅塵,拖著那樣的身子見你一面,呈現在你眼前的,是他那些日子泣不成聲的心情。
他什麼都不說,你反倒怨起他來,現在他走了,你也真的無話可說了。
你說,等吾決定好歸處,吾會讓你知曉的。
有事,儘管來找吾。你沒說這句話,但是你知道他會懂。
不,離了江湖,就不要再回頭。
他堅定地這樣說著。
你問,他過的如何,
在他,走,之前。
似他的少年哽咽了一下,輕輕地說,
爹親是幸福的。他承擔的,只是他自身的生與死....
不,你搖搖頭,拍拍少年小小的肩頭,你的爹親不在乎這些的,他最開心的,
是你能陪在他身邊。這就是他的幸福。
少年低著頭,一言不發。
時間,緩緩地綿長而沉默下來。你總是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狀況,你和他,都是不該有,或說,不適合有子嗣的人。對於親情,你們知道的不是已經太久遠就是太薄弱,於是你用嚴厲的姿態對著你的子,兩造同樣強硬,卻是落的滿心傷,他怨你,你也怨他。有時,你會想,若是,若是有人先軟了脾性,是否,你的孫,最後不會走上同樣的路?與你天人永隔....而他,總是想的太多,複雜了所有的選擇,你記得,早些年,他對少年的無措,當時,他不是名滿天下的清香白蓮,而只是一個真真切切愛著,卻表示不出來的爹親....
半晌,伸手,拍拍少年的肩頭,所以,你輕聲地,堅定地說,你要笑著想念你的爹親。
他有遺憾,但他不後悔。
抬頭,少年烏潤的眸清清靜靜地印著你,然後,小聲地問,
小釵叔叔,那你遺憾嗎?
風揚起你的髮絲,掠過頰畔,你愣了愣,有些困惑。
吾?
點點頭,少年稚氣地揉了揉眼睛,沒有見著爹親,您遺憾嗎?
吾問過爹親的,但是爹親只是笑笑,小釵叔叔,續緣對不住您....爹親最後....他....頭一低,少年默然不語。
你閉了閉眼,所謂的過往,摻牽著有他的記憶,淺淺清漾,
....續緣,你的爹親總是有他自己的思量,他來探過吾,是他還記得吾這個老友,如此,吾還會有什麼遺憾?
聽了你拙劣的安慰,少年仍是愁顏。
於是,你佯怒,不過,待得吾日後見著他,吾還是會臭罵他一頓的。冷冷的。
少年愣了愣,然後輕輕點點頭,笑開。
少年,並不頂似他,但是當他抿著嘴兒,淺淺笑著的時候,總有他清朗的神韻,讓人見著也欣喜了起來。
你說了誑語,換得少年的笑容。
於是,你也笑了。
有一種思念啊,是你同很多人一起擔負著,然後,你卻獨自悲傷著....
最後,他說,珍重。
珍重。
待得遠的見不到他,你才緩緩轉過身來,
那天的天空,藍的令人眼睛發酸,
輕輕地,你也說,
再見。
人生,免不了生老病死的喜樂與哀愁,你知道,可你沒想過,是他會先離開。生命太長,讓你疏忽了很多事,以為離別總會再聚,以為眾人幫他掙來的命,能讓他像那亙古的山石,以為他每一次的迅速痊癒,是因為他百年的基底。你盲了,太久,而他隱瞞的,太多。
你的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只是有些什麼不同了。你希冀的祥和現在過來空虛,你習慣的安穩現在過來煩躁。
他的逝去,彷似刨掉了你生命的一部分,連帶的帶走了你習慣的沉靜。這一段獨居的歲月,建構在你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上,他的存在,即使遙遠,卻能給你一種安心靜謐的感覺,你知道他就在那裡,一轉身,你就能尋的著他,雖然你從未回首。後來,你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祥和,其實單單繫於一個人的存在。
偶爾,你會到那間有蓮的小廟。望著那木雕的蓮,你的心才會平靜。
那天,溫婉的日光透過竹窗隙縫,一道道鮮明地透入,在輕聲莊嚴的佛唱中,緩緩融合成一種靜謐的氛圍。
插上香,微僂的老婦拈著佛珠,緩緩地說著,關於這座小廟的由來。
你,靜靜的聽著。
你知道她講的是誰,也唯有他,能讓人這般的記憶著。你與他太近,近到你忘了,在別人眼中的他,是如此聖潔的存在。望著老婦孺慕的眼神,你很是替他欣喜,他希望的,就是大家都能平淡地幸福著,
即便對他而言,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臨走之際,老婦贈了你一個符。
是保平安的。老婦拍拍你的手。
你抬頭望向質樸的蓮。
對你而言,他給過你太多的平安符,因為是他,一切才有意義。
你伸手,接過他最後的心意。
你知道他聽不見你說的,
但是你還是一聲聲,
一聲聲地說,
再見,
再見。
那是你心中最深的希冀。
你愣愣地聽著眼前半大不小的孩子爭吵著。
那扎著一條粗辮子氣鼓著雙頰的女孩兒你見來眼熟,好似是每次你到村裡時,總是熱情的繞著你說東說西說生活說感情說夢想的,呃,鄰村的女孩?
而那急煞煞的在女孩兒每一次歇嘴試圖插話的憨直少年你可認的清楚了,偶爾大娘幫你送飯菜來的時候,他會小心的攙扶著老邁的大娘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著。是個孝順的兒郎。
你並不是故意杵在這兒的,只是這是你的居處,突然由門外竄進兩道人影,你沒熟門熟路的拔起刀劍招呼,已經算是在眼力上有所精進了,更遑論自兩人一進門,也沒向你打聲招呼,就兀自爭論了起來,唔,說爭論有點對少年過意不去,因為不管你怎麼專心地聆聽,你也只能聽到一些無意義的單詞,然後就被一波波的聲浪蓋過。
你無奈地為自己倒一杯茶,望著兩個孩子氣的孩子,你突然有點想笑。
這場景,好生熟悉呢....
撫上胸口,那兒正湧上了一陣熟悉的痛楚,這陣子,當你用記憶的觀點去思念他時,總是有著這樣熟悉的傷痛。或許,你想,或許這是暫時的,如同以往,時間總是能治療一切的,不是嗎?
小釵叔叔。小釵叔叔!!
你傻愣地望向女孩。
小釵叔叔,你認為我錯了嗎?女孩兒瞪著眼逼到你的眼前。
呃?什,什麼?你很抱歉的望著女孩。
我只是要他多帶點東西上京,他竟然還偷偷的把我幫他準備好的東西拿掉,本來怒氣騰騰的臉蛋瞬間變得哀怨了起來,即便你早知道這傳承已久的變臉技術是多麼的高深莫測,但是一但實際見到被人施展出來,總是令你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於是憑著多年的經驗,你選擇繼續保持沉默。
可是,可是那真的很重!少年抓住這個空檔,其其艾艾甚是委屈的小聲嘟噥著。
可是那是我喜歡的東西啊~細嫩的嗓音瞬間拔高。
要背的,是,是我耶。少年可能被嚇傻了,聲線更顯飄邈。
我希望你能夠帶著我喜歡的東西,這樣就好像我陪在你身邊啊,你真的不懂嗎?女孩凶狠的臉色削弱了這句話的濃情蜜意。
啊?少年呆呆地張著嘴。
就像小釵叔叔,氣勢雄壯的小手一指過來,你嚇的腿輕輕的撞了一下桌角,怎麼了?怎麼了?到你了嗎?
像小釵叔叔的髮帶,就算很舊很舊了,他也不捨得換,那也是因為那是他喜歡的人送他的,所以他捨不得換,留著它,就像那個人還陪在他身邊啊。女孩的雙眸晶亮的有點嚇人。
你苦笑著,村裡的人見你束髮的帶子老舊,總會塞給你一些各式各樣的髮帶,你不推卻村人的盛情,只是,你總是不換下這條髮帶,於是村裡關於髮帶的故事也越來越多,也越形浪漫,到最後更成了一種深情的象徵。
髮帶,是友人送的。在一次罕見的悠閒時光中,他突然心血來潮的想逛逛市集,眾人不放心他一人外出,於是由你陪同他一同下山。後來,在市集裡,他拿起一條髮帶,瞄瞄你散逸的髮,笑著說,小釵,藍色挺襯你的。
那一次,他什麼都沒買,而你,多了條髮帶。
你甚是珍惜,那是他的心意。
所以,所以我希望你帶著一些我喜歡的東西,這樣,即使我們不能相見,你也可以常常想起我啊。女孩已是淚滿盈。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你驚嘆著女孩思緒的多樣化。
少年紅著臉急忙安撫,不一會兒,小倆口又是甜甜蜜蜜,手牽手的向你告別。
遠遠的,還可以聽到女孩輕嗔著你真是呆頭鵝,和少年含糊的,關於某個花瓶實在太重之類的小小的抱怨。
你倚在門口,遠方的夕陽艷紅的溫暖了周遭的景物,
然後,你想起了,那個下午,有個嗓音輕輕的說,可是吾喜歡....
你想起了,一線生同你說過,他不喜歡市集....
你也想起了,他最後的淚........
你回頭望著小屋。靜緩的,沉寂的時光緩緩流淌在滲入竹窗的曦光中,飄散,拓化。
我走了。輕輕地,你說。
七月的風不語,是蓮的尾聲,最後一場盛宴。
你不知你又流浪了多久,自他走後,日子並不是一天一天的進行著。你踏過荒山,渡過急川,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城鎮,越過一個又一個的渡頭。
你是不是在尋些什麼?
船艙內,你一臉風霜,有個人,你記不得是誰了,這般問你。
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得一直走,一直走,才不會被寂靜推的踉蹌。
你身上的刀劍,總是無端招惹來一些無謂的人,可你不曾卸下,就如你隨身帶著的包袱中,他贈的物品一直與你相伴。少了他的武林,並不平靜,上一代的高人接續隱退,於是一個又一個的角色竄起,是正是邪,也都與你不相干了,屬於你的時代已過,現時的你,只是一個獨走天涯的,劍客。
每日,你睜開眼,就只望見眼前的路,於是你專心地走著。欲往何方?你不在乎,很多事情,你都已經不在乎了。你獨處在一個,世人皆與你陌路的世界。
後來,你在某個小鎮救了個乞兒。不,也不該說救,你只是瞪走了圍毆著乞兒的孩子們,乞兒執意跟著你,你,一貫沉默著。或許,是因為乞兒有雙機伶的眼,總讓你想起初次見著他時,那一雙烏潤的眸。
乞兒多言,總是嘰嘰喳喳地說天說地,幾年癲沛的生活,倒也聽了不少江湖逸事。路途茫茫,他總愛同你說上一大段故事來解悶,尤其是他最喜愛的清香白蓮與刀狂劍癡,他總能滔滔不絕的說出一大段連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經歷過的過往。透過那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你仿似又見到他,聰慧過人,清雅俊緻,而你,又是那銀衣銀髮,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的戰神。你是如此沉迷於有他的世界,於是,當你的名字,遲疑的在小棧中響起時,你並沒有聽見。
乞兒睜圓著眼。哥哥,你是刀疤叔叔的朋友嗎?乞兒甚是好奇,他沒見過你有任何朋友來尋你。
拍拍乞兒的頭。黑髮的人輕輕落坐。葉小釵,他笑喚著,近來無恙否?
你抬頭,半晌,聳聳肩,無言地斟了一杯酒,遞出。
他笑著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你舉起壺,又斟滿一杯。
你們兩人就這樣默默地一杯接著一杯,直飲至月輪高掛。一旁的乞兒也不作聲,只是默默的布著菜。
他驀然停下杯,仰頭望著瑩白的月,然後,怔怔地,怔怔地流下淚來。
吾甚是思念他。
他輕輕地說著,清透的淚珠在他的臉上蜿蜒出一曲哀傷。
你望向他。他明亮的眸裡,倒映著殘缺的月。
他的心裡有一個人,他轉著手上的杯子,他沒同任何人說過,可吾猜的出來。他望著你,淚珠任之低垂,苦笑,而吾,寧願吾不曾知曉。
飲完最後一杯,他轉身而去,如同出現般,悄無聲息。
打破沉默的,是一直坐在一旁的乞兒,他說,刀疤叔叔,那個哥哥,一定很愛她吧,娘總說,男娃兒不能隨便哭的,可是哥哥卻哭了。
你愣了愣,些許的酒液濺上你的手。
然後,乞兒說,刀疤叔叔,那個哥哥思念她的表情,和你的一樣喔,眨眨眼,故做大人樣的嘆口氣,那麼,刀疤叔叔也在愛著某個人囉。
當那禁忌的字眼在你眼前炸開,你一點防備都沒有,只能任著心底深藏的一切破土而出。
是的,你愛他。你知道,見著他那美麗靜謐的眉眼時,心中的紛亂是悸動,你知道,望見他滿身傷痕累累時,心中的痛楚是心疼,你也知道,看著他一次又一次面對攻訐時,你緊握的拳是不捨,所以你會在那個夏季倉皇地避開他的眼,你不能讓他見著你的內心,你那麼的愛著他,連多望他一眼都怕洩漏了情感,於是有他的地方逐漸讓你心亂,你一直告訴自己只能是朋友,只能是朋友,你要用一輩子去掩藏這個秘密,即便他不會知道這世上有人如此地如你般愛他,於是,你用各種藉口讓自己暫時遠離,等你的心學會平靜的愛他,你才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出來?你摀著眼,
這樣,你要如何再欺騙自己?
當你終於,終於決定勇敢說愛,而他,已不在。
他同你說過,小釵,吾有一個秘密,他眨眨眼,有點調皮,
哦,你挑挑眉,貪戀著他清麗的笑靨,
眉一彎,蔥白的指直直指去,
如果哪一天你想知道了,它就在那裡。
你拉開方格,
格中是一粒殷紅的藥丸,和一個符,
符,是你眼熟的符,
而藥丸,你也熟,
它有個名字,
喚作,
與君同。
你顫著手,輕輕的拿起藥丸,捏碎,
取出一方小紙條。
你讀著,默默地笑了。
小釵,你沒有錯過。
是嗎?
他點點頭,輕輕的笑著,淺淺揚起的嘴角,抿著一朵朵初夏的笑靨,
是的,他說著。
握著拳用力的抵著胸口,你什麼都知道,你啞聲的說,
你知道你,也知道吾....若你那日的落淚是為吾,
那麼,這個痛,是什麼?不曾為他哭過的淚,緩緩流下,你問,
他偏偏頭,困惑的望著你,秋日緩緩穿透他的身軀,如午后蒸散的輕煙,裊裊消褪。
~完
茶鋪
沒有下午茶的習慣,只是偶爾會和朋友相約茶鋪,之後卻
成了習慣,因為...見到了他們
相約的友人遲遲未赴約,令我不時張望門口,就在那一瞬
間,愣住了,不僅僅是我...該說是整間茶鋪的人都呆
了。
俊帥、美麗皆不足以形容剛進門,有著一頭飄逸的雪白長
髮的先生?抑或小姐...擁有雪白長髮的他她?是位年
輕人,那頭長髮一點也不像輕過人工染色!是那麼的健康
而他的額中央,竟還有一顆人稱觀音痣的紅痣
他她?步上了二樓沒多久,一樓竟空空如也,只因大家全
跟上了二樓,因為動作夠快,所以我才能離他她?最近。
除了被他她?樣貌所吸引,最主要的,應該是好奇!好奇
這樣的他她?所擁有的朋友是不是也和他她?相同
***************************************************
隨著時間過去,他她?的眉頭微微糾結,或許是朋友久久
未來,也或許是周遭圍著一群揮之不盡的”蒼蠅”
他她?並沒有理圍在身旁的人,也因此...那群”蒼
蠅”竟放肆伸手襲向他她?魔爪尚未到達,就被另一隻手
揮開
「葉小釵!」他她?見到來者,徜開了笑容,好美...
坐不遠的我,將一切看在眼裡!好女性化的名字,這是我
第一個想法
仔細的觀看名喚葉小釵的男子,也是擁有一頭美麗的長
髮,俊美的程度和他不相上下,臉上的疤!他該不會是流
氓吧!可是並無損他的俊美,反而更顯出他的男性氣概
只是...如果說他是壯碩型,那他就是柔美型,而原本
不知性別的他她?在他開口說話便顯示他的性別了!
在看見他之後,更好奇了!因為...似乎還有人沒到
我的朋友正巧在此時打電話來,告訴我有事無法來,要我
先我去,他很驚訝!我竟然沒有生氣!看在看見他們的份
上,我當然原諒了他!
***************************************************
不久之後,一位有著火紅色頭髮、穿著紅色衣服的男人也
邁向兩人,口中喚著最早到的那位「大哥!」似乎對自己
的晚到有些歉意!全身火紅!再也沒有有比他更適合這個
顏色了!
沒隔多久,另一位比女人還美麗,卻不顯得女性化的黑髮
男子,也來到,他的穿著,有些類似日服,喚著最早到的
他「三哥」,嗯~他們都是兄弟嗎?但...長的完全不
像!
咦!難道是我看錯了嗎?我竟看到了一位和尚!俊麗的和
尚走了進來,身旁還伴著一個有著藍色頭髮!他們的髮色
都好特別呀!藍色頭髮的青年一同走了進來,但這的確是
事實
陸陸續續又出現許多的人...最後出現的人
長的..真的很不平凡、很特別,既不俊也不俏,又不能
說是普通,我只能說很不平凡...因為他真的不是普通
的x,x這個字就別說了!有點傷人!
***************************************************
似乎全部的人都到了!說說笑笑的..偶爾穿插一些讓人
聽不懂的對話!什麼幾百年..和平的..看得出來他們
感情很好!似乎也很了解彼此
很想要跟他們說說話,但總覺得外人無法打入,我
想...這並不是只有我擁有這個想法吧!所以..只要
能默默看著他們就很高興了!
之後,我選擇工作的地點,一定在這間茶鋪附近,雖說他
們並不是每天都會出現在茶鋪,但至少一個月一次,而且
時間相同
十年、二十年,我由客人變成老闆,那歲月的痕跡沒有在
他們的臉上留下痕跡,我還是沒有與他們談話,就只是靜
靜的看著
我相信!不管多久,我都會努力的讓這家店開著,每月每
月期待他們的到來,即使我不在了!這家店,仍然能夠成
為他們到來的茶鋪
完美的陰謀(火輪同人)
完美的陰謀(火輪同人)
作者: 毒蓮花
太子妃病危了。
國都裡最優秀的醫師都被延攬到皇宮。但他們一個個面有難色,一致表達了其中不能言的成份。
終於,某個嚴寒冬季裡,太子妃連同她來不及出生即夭折的孩子,一起撒手離開了人世。
死因是難產。這是天數所下的命運,無人可改,精通未來蔔算帝后只是搖搖頭這麼說,看著獨生愛子的憂急難平的狂亂模樣,即使心中不忍,她能做的只有強顏安慰。
身為活了數千年的珍珠精,對於人類壽命的界限,帝后昱花娘娘看得已相當透徹,她是最早從悲傷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的人。安慰失去姪女和媳婦的丈夫、與失去妻子的兒子的責任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杏沙的死,影響了所有帝家戴姓的人。退位安養天年的太皇帝陛下,戴洋,聽聞噩耗時,甚至一度因不可置信的老淚縱橫,傷心地昏厥過去。而皇帝本人難過得好幾天都無心於政務的情況,讓不少諸侯、大臣私底下也急得團團轉。打擊最大的,應該是年甫弱冠的利安──失去妻子的年輕丈夫。
太子妃大葬的三天後,利安不告而別,從皇宮內失蹤的消息驚慌地被傳誦開來。
才一夜之間太子殿下就無聲無息的突然像煙一樣不見了,急壞了一干無辜內侍──他們不知道利安可以藉由水遁到達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仍是由最鎮靜的昱花娘娘安慰擔心兒子想不開的丈夫。
「放心吧!利安沒事的。」如原野般翠綠的眸子帶著足以使人信任的安定感,很快地掌控了丈夫的情緒,「現在大概是他的心靈最感到寒冷的時候,依那孩子的性格,一定是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我已經連絡廣王了,比起我們兩個來,利安到『另一個父親』的廣王懷裡哭泣發洩過後,也許心情會更好一點………」
知子莫若母,昱花娘娘料想的一點也不差!
難過得不想接受任何安慰的利安,一頭鑽進水脈裡,神智恍恍惚惚地,待看清周圍的熟悉景物時,才發現自己回到童年成長的地方,昇龍山。
孤單、寂寞、空虛、難過的時候,童年的溫暖記憶又回到了腦海中,尋著追尋溫暖的下意識,本能地就遊回了昇龍山。
看著冬陽映落的樹影於湖面上躍舞,微有涼意的風新鮮得一如童年記憶中的味道──利安發現在這兒,他好像能夠比較平靜了,至少可以嘗試著去讓心情平靜下來了。不知怎麼的,眼淚潰決了,他哭得就像個小孩子,看不見任何東西,四周剩下模糊的影像。他緩慢的向前步行,太陽在頂頭高掛,風拂過耳邊,長長的黑髮滿天撩亂。杏沙的死,還像場不甚清晰的夢………一下子要他認知這種無法接受的事,他根本辦不到!
紛亂的雜緒雜亂無章地於腦海中閃逝而過。有什麼不一樣了吧?昇龍山的景物依稀是記憶中的擺置,有些事物中感覺卻變形了,像浪一樣嘩啦嘩啦打散了一切,然後化成泡沫消逝了,就像死掉的杏沙不會再活生生地嫣然嬌笑…………
「利安?」
回頭。微風將花朵吹落湖面,無比優雅地往湖心沈落,庭院中站著一個髮色深如黑夜的男人。
「敖兄?」,利安怔著出神了一會兒。錯不了,在他面前是他最親、最親的養父!
「敖兄────!」利安的情緒,讓他想也不想,直撲入寬闊的溫暖的懷抱裡,放聲大哭。
「利安……………」
風再起,湖水又晃漾了。
※ ※ ※
利安把連日來的心酸與悲傷一股腦的全說給敖兄聽,邊說還邊哭得一踏糊塗,最後是哭累到睡著的,他再醒過來時已經是隔日清晨了。
不知名的鳥鳴透過層層窗櫺,高高低低地遞入耳朵。
利安揉著朦朧的眼睛,因為宿醉的頭痛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昨天他硬是要借酒澆愁,敖廣攔了他好幾次,酒量淺得幾杯就神智不清的利安,還不斷試圖從敖廣的手裡搶回酒瓶。
頭好痛!從喉頭發出模糊不輕的呻吟後,由肌膚傳來的觸覺告訴他,他正躺在柔軟的床上。利安閉著眼睛蠕動,拼命想靠近身邊溫暖的熱源,肌膚與肌膚的直接接觸感覺非常舒服…………咦?
………等、等一下!神經某部份實在相當直線條的利安,終於也發現某些不太對勁的地方了。
堅硬的肌肉、厚實的手臂………這種觸感是?和杏沙香香軟軟的女體差了一萬八千里的感覺,就像一盆冰水當頭頂覆,讓他一下子從醉酒後遺的糊塗神智清醒過來。
利安登時猛然坐起,身上的被單也在同一時間滑落至腰際,除了顯然未著寸縷的身體之外,真正讓他震驚地呆掉的是:自己胸膛上歡愛後留下的深淺不一的痕跡,和躺在身邊同樣赤裸的男人──是敖兄!
利安在精神方面純潔歸純潔,畢竟也結過婚、渡過一段相當『性』福的快樂生活,何況在這種時候,不需要用力思考,也能判斷在這張床上究竟發生過了什麼事。
赤裸的男人,酸痛的大腿,雙股間刺痛的痲痹感………而床第間,雄性發洩過後的氣味還隱隱可聞。
利安幾乎是欲哭無淚地用力敲打腦袋,努力組合昨晚的殘留的片段記憶。
為什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他一點完整的印象也沒有………
只記得,自己灌了幾口酒,整個人便醉茫茫了………好、好像因為酒精的關係,燥動的血氣讓他覺得好熱,便脫了上衣、露出胸膛………然後呢?然後就、就……就做了他習慣做的事───一遇到不如意的事,立刻撲到敖兄懷裡哭訴………
回想起那些場景,利安臉色不禁一陣紅一陣白的。其實前面那些都沒什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有明確的記憶,但身體裡仍依稀記得被灼熱硬物抵入時的戰慄感,遭受激烈抽弄時的狂亂顫動,四肢交纏的種種淫亂畫面,經過腦袋自行演化後,居然和昨夜放蕩的場面逐漸應對回想出來了。
當思考將一切明朗化的頓時,利安虛弱地刷白了臉,心中塞滿哭也哭不出來的懊惱與悔恨………
敖兄居然、居然………
被酒後亂性的我強暴了!?
「哇~~~!」我真是豬狗不如,利安真是恨透了當時被慾望支配而失去理性的自己。認為自己得到正確結論後的利安,以異於今天以前的悲愴心情、自責不已的放聲大哭。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利安…………?」敖廣支起身。其實,利安醒來之後,不久他也跟著醒了。只不過利安過於沈湎思考自己的苦惱,才完全沒發現。
「敖兄、敖兄!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哇哇!~~~~~」
「呃?」敖廣自認有絕對的自信安撫利安,只是利安如此的反應稍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利安哭得好不淒慘,羞愧的眼睛根本不敢直視『慘遭他蹂躪』的養父。敖兄一些身上青青紅紅的痕跡,無言的指責控訴著他的暴行。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都怪我……喝酒……獸性大發………我是禽獸、我是禽獸……都是我不好………居、居然強暴了你────」
抽抽噎噎的沒說幾句,利安又是直哭。哭得氣氛都滑稽了。
至少,敖廣總算搞懂利安的自責的原因了。
「利安,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不是才怪────!」利安相當激動的大聲反駁。「敖兄其實很為難吧………怕推開我誤傷了我………才會、才會被我………嗚哇哇哇!都是我不好────!」憑利安的武力,不太可能有能力對敖廣『霸王硬上弓』。利安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敖兄不願意在掙紮中造成誤傷,才被他得逞獸行。
「………不是這樣的。利安,聽我說………」
「我………我完全沒有顧及到敖兄的立場……就做出這樣不可原諒的事情……我、我………這樣過分的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嗚嗚嗚………」
「……利安,昨晚其實是我………」
在另一方的耳朵完全聽不見他的話的狀態下,企圖進行溝通實在是莫大的困難。「敖兄,你不要再說了。這件事、這件事………哇啊啊啊~~~!」說著說著又哭了出來:「請你忘了這件事………」
不對!自己好像沒資格講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呃嗚嗚……不!是我要忘了這件事………」
但是,這樣講不是更不負責任嗎?「啊!不是!我是說我會對敖兄負責任的──」
「負起………責任?」敖廣神情若有古怪瞪大了眼睛,但利安是不會注意到的。
「嗯嗯!」利安胡亂的點了幾下頭,始終不敢抬起被羞愧淚水染溼的眼睛。「不管敖兄要怎麼懲罰我,我都不會有怨言………該怎麼做才能補償敖兄?我該怎麼辦?我一點也不知道………嗚…………」
「那種事沒關係的,利安。」
敖廣正想試著攬住利安好好安撫他,手指才觸到利安的肩膀,他就如同被燙到的貓般驚跳閃走。而那一瞬間,敖廣清楚看到了他哭紅的眼睛,也看到他紅得像螃蟹在水裡煮過的臉蛋。
「不行,不行!我沒臉見你了!嗚哇哇哇~~~~」純情的小龍只要一想到,居然侵犯了最敬愛的敖兄,那種羞愧難當的悔恨心情就讓他直想切腹自殺、或是挖個洞自己消失算了。
他已經沒有面目再見敖兄了!
利安抄起散置一旁的衣物,胡亂的連跑帶跳,連衝出房間時頭仍是垂得老低。
「……………」敖廣目送他橫衝直撞的背影出去,才嘆了口氣。
雖然和女人結過了婚,其實還是個小孩子啊…………
給點時間讓他冷靜一下,會比較好吧!終究是會到自己身邊的……敖廣從沒懷疑過這一點。
※ ※ ※
從那天之後兩個月───
這段時間內,無論天界或人界方面都沒有利安的消息。幾乎急壞了他愛操心的老爸戴望,而利安處變不驚的美麗母親仍舊是悠哉悠哉地撫慰丈夫、打探兒子下落。
昱花曾經問過廣王,雖然王的神色泰然,敏銳的黃金珍珠仍是知覺到某種隱諱的事情發生過了,而她不知道。
某一天,許久未歸的利安悄悄出現在她面前,她登時明白那個奇異的直覺所訴諸的涵意,因為回來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女性體、一襲男裝的利安,掩不住求助的神情,狼狽的回來尋求母親的幫助。
「母親───!」利安哭喪著臉,手足失措得幾乎快擰斷衣服。
「利安,你怎麼又變成女性?難道你在旅途中和某個男子戀愛了?」
「母親!妳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杏沙才剛死,我怎麼會有心情…………」不知道為什麼,降下的尾音聽起來有點心虛。
「那是?」探索的指尖在利安臉上移動。女性體的利安自然是美麗的,而且精緻的眉目上又多了幾分媚然的豔麗感。
利安被母親審視的眼光看得有點不自在,語音不知不覺地提高了起來,「母親……妳不能告訴別人哦!」
「喔。」丈夫算自己人,不是別人。昱花笑吟吟的想。
「我……我變成女人了!」
「嗯,是。」這不是很顯而易見嘛?!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我的性別已經固定了,不是嗎?而且我好像變不回來了………試了好幾次,我努力地去想杏沙,可是還是變不回男人!母親,告訴我該怎麼辦才好?」
「唔,我想我大概知道妳的問題出在哪裡…………」
「啊……那?」期待解答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閃著。昱花從以前就想過,也許利安的純潔度可能已經到接近無知的程度。
「妳懷孕了!」一針見血的說道。
「呃────?」好一段時間,利安不太能消化耳邊聽到的字句。「什麼?」
「孩子,妳懷孕了,因為懷孕的關係使妳一直停留在雌體的狀態。」
「這、這……不可能吧!」利安茫然的呆著臉,「只有一次啊………」
「咦,妳說什麼?」雖然利安說得很小聲,昱花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沒有!」雙手在胸前亂搖。
「誰是孩子的父親?」昱花問話向來直接而明快。
利安漲紅臉,「不知道,我不知道───!」
「……………」昱花略偏著臉打量兒子──不!女兒,美絕的唇邊突然掀起一抹笑容,「妳失蹤的這段期間,我見過廣王,他都跟我說了。」
「什麼?」利安滿臉像被雷劈中的慘白。「我強暴敖兄的事您也知道了。」
「啊?妳把廣王強暴了?」這一段實在太誇張了,完全超出昱花所能設想的情節。怎麼可能………?再瞧瞧利安慘如死灰的煞白臉色,實在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原來如此………這是廣王的孩子啊。」
「應、應該是吧……那個、那個……只有一次………而且又不是女的………」利安垂頭喪氣之外還兼胡言亂語。
「那麼……妳要嫁給廣王嗎?」
既然有孩子的話,這是最好、最快的解決之道。利安和廣王所生的孩子,十之八九可能豎眼吧?而豎眼只能出自於天帝家。考慮到天界和平的話,同樣是豎眼利安也嫁入天帝家,大概是最讓人放心的安排了。不過,昱花最重視的,仍是利安本人的意願如何。
「欸?敖兄已經娶開了!」和敖兄結婚?那種事利安連想都沒想過。
「他還是可以娶妳,堂堂天帝多娶幾個妃妾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妳想嫁給廣王嗎?廣王一直是妳最喜歡的人不是嗎?」
「妳在說什麼?母親!我當然很喜歡敖兄,可是那不一樣!而且,我根本不想跟開爭奪敖兄…………」萬一真的嫁給敖兄,每天跟開爭風吃醋的鬥法場面,光想像利安就頭皮發麻。而且,卡在中間的敖兄豈不是會很為難………
「這與開無關,喜不喜歡歡廣王是你自己的事。既然喜歡的話………」昱花想了一想,說出自己的結論:「嗯!看來,你一定會嫁給廣王的吧!」
「母───」
像是安撫利安要稍安勿躁似的,昱花拍拍兒……女兒的肩膀,「別再離開了,如果你在這當口逃避的話,廣王就太辛苦了,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嗯!」利安點點頭,只是還不太懂為什麼敖兄會『很辛苦』。但聽得母親繼續說道:「也該去讓你父親放下心,望擔心你擔心得幾乎快憶子成狂了,趁還有時間,多陪陪父母親,以後機會不多了吧………」
「我沒有打算出嫁!您怎麼說得像既定事實一樣──?」有些時候,利安真的搞不太懂自己的母親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
「孕婦不要太激動,對胎兒不好。」對了,不久前才傳出天帝正宮(開)妊娠的喜訊,這下子,廣王不就是雙子臨門了嗎?這次廣王的手腳動作還真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喂!喂!母親,聽我說,聽我說話啊……………」
※ ※ ※
天界暴亂。若用這句話來形容目前的情況,雖有誇大的成份,但距離事實其實並不是那麼遙遠。
而且,在此之前,地面上的人界已經小小的騷動過一回。
幾近『愛女成疾』的人界帝王──望陛下,只差沒拿出封藏多年的兵器,去找天帝敖廣決一死戰。一心認為女兒被佔了便宜的父親已毫無理性,根本沒考慮到自己與敖廣的實力那一大截落差。最後在昱花的斡旋下,怒氣沖沖的父親才答應約出行兇者談判,揚言『吃過女兒』的男子一定要負責。
天下沒有絕對的祕密,經此一鬧,平靜的天界很快的傳遍了此樁近來最具震撼力的桃色八卦──而且內容牽扯到天帝、龍族、珍珠精,三隻豎眼的愛恨情仇經過加油添醋後,比什麼大戰故事、英雄傳奇還要精彩三分!
消息靈通的瑤池,是最先知道,也是最不感到震驚的。
「這很正常。依敖廣大人的性格來說,一切其實很合理………」楊戩和龍吉這對金童玉女不愧是夫婦多年,連感想都如初一轍。
清道妙源真君楊戩早就覺得會有這麼一天了,甚至還認為這麼晚才發生實在有點稀奇。
瑤池立場當然是站在利安這邊。衝著昱花大姊這層關係,龍吉公主豈會坐視利安權益遭受欺侮,即使對方是天帝陛下敖廣大人,犯下這等獸……醜(淫?)行,她也決計不會讓對方兩、三句話就算交代過去的!
相對於龍吉的義憤填膺,自封太座至上的好男人楊戩也是義無反顧,只不過,他多抱持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情與愛妻站在同一陣線。無論利安能不能順利嫁入天宮,敖廣從此都是一個頭兩個大………
說穿了,楊戩仍不忘當初,敖廣夥同豎眼們逼退他的那樁舊恨。最後的臨門一腳,才被扮豬吃老虎的敖廣將了一軍,楊戩的那股怨氣可能還包括了不少較勁成份的瑜亮情結吧?!
因此事而氣氛最為歡樂的,就屬龍族眷屬們了。龍族長老們早就商量好,團結一致,若不讓利安嫁給敖廣大人誓不罷休。這正是他們等待已久的結果。既然利安不肯接承龍王的位置,那麼利安嫁給敖廣大人也是他們可以接受的結果。
對於龍王劍三珍珠的有關事項,龍族們總有一種『不能流入外人手裡』的自家偏狹心態。
利安懷孕的消息一傳開,長老們的以近乎『逼婚』的態度,天天要求敖廣要為此事做一交代,否則怎能平息天界眾仙悠悠之口!
有幾家歡樂,就有幾家愁。比起男性利安迎娶杏沙的消息,女性利安嫁予敖廣可能還是個比較嚴重的打擊,如果情敵是人類,至少還有壽命的限制;然而,對手是敖廣的話,完全沒勝算嘛!………對利安抱持著愛慕之心的白虎和紅十妹絕望的感覺還挺相近的。
有一段時間,可憐的白虎天天被同樣失戀的紅十妹當成失戀出氣筒,毫無理由的被揍過來扁過去。不少看不過去的人,都在擔心白虎大人是不是因為失戀而精神一蹶不振的情形會持續多久。
最混亂的中心點地帶,是天宮,真的暴亂了!
俗話說︰『懷孕中的女人最美麗』,而開此時的面貌可說是美麗得幾近猙獰。所有女人的絕活︰一哭、二鬧、三上吊,早在她是男性體時就已發揮的淋漓盡致,成為貨真價實的女人後,開當然有所長進………將此道演練得登峰造極了!
因天后娘娘大發雌威,宮殿裡人人無一能免受波及。主子心情不好,做下人的自然就要倒大楣,但他們心裡始終不明白,置身於颱風眼的肇事者──敖廣陛下,雖然一副傷透腦筋的模樣,颱風卻甚少掃到他身上。
真是太不公平………呃、真是太厲害了!也許只能說廣陛下『禦妻有術』吧!
天后娘娘一發起脾氣,敖廣陛下便好話說盡,做絕極盡溫柔之能事,似乎對天后娘娘的哭叫與怒罵毫無招架之力,但哭鬧過一陣後,先洩了氣勢的,卻總是天后娘娘。結果每每收尾在天后娘娘梨花含淚地伏倒於陛下懷中。
到目前為止,開仍舊不肯答應敖廣另娶妃妾。十個男人九個色。風流都風流過了,而開既已針對此事發飆過,她也願讓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如雲煙隨風去,但還要求娶回來就實在太過分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是嘛!男人都借你上過了,還要求跟她分享日後的使用權,不是逼人太甚是什麼!開咬緊一口酸牙,尖刻地把琅利安咒上千萬遍。從以前她就很擔心琅利安,她很清楚,這個出身、條件都與她相等的小龍,放在敖兄心中的天秤上,是不相上下的。敖兄出軌的對像是其他對象倒也還罷了(才怪!),偏偏卻是最有威脅性的琅利安!
她才不管一干天界重鎮施壓逼婚鬧得滿城風雨,最重要的是敖兄的態度。
「你會娶她嗎?」嫉妒的心中充滿不安。
「開…………如果你不答應,我不會娶利安。」
這種回答太曖昧了!開雖然好哄,但可不好騙。
「那你想娶嗎?」
「…………………」長歎一口氣,彷彿難以回答似的沈默了一會兒。「於情於理,我都不該負了利安…………只是,」凝著她的溫柔眼睛卻像是苦笑,「我不會負你的,我知道要你答應是強人所難的要求,別擔心,不會有婚禮的。」
微微鬆開咬出了血絲的下唇,「…………真的?」
「真的。我答應的事哪一次沒做到?」
開得到了保證,卻沒安下心。
龍池、瑤池那一干討厭人豈起會容易善罷甘休?那些人自恃是天界重鎮,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擺出那副不肯善了的架勢,顯然是要『逼宮』(逼退正宮)了嘛!
允許敖廣再納妃妾,萬萬不可能!可是勞動天界各方重鎮出面,便事關重大。夫妻是一體,開也相當關心自己夫君寶座安穩與否,她知道這些人對她都不具好感,萬一……趁此機會聯合起來坐大為反對勢力怎麼辦?
除了敖廣被逼婚逼得頭痛之外,連開也不禁陷入重重煩惱深淵了。
利安絕沒想到,只不過因一晚小小的酒醉,竟釀成了撼動天界的大事。
他……她自事發後便躲在家中避不見客,當起鴕鳥,並不清楚天界究竟鬧成怎麼樣,但只要想一想,她也明白敖兄立場定是進退不得的艱難。
明明都是自己的鹵莽才造成的錯誤,敖兄卻一點也不怪她。其實敖兄只要把實情說出來就可以了………那樣疼愛著自己的敖兄為了維護她,一句話都不辯解,默默遭受各方責罵,一想到此,利安就不禁搥胸頓足,深恨自己的一時酒後亂性。
若非昱花告訴她,此時她若失蹤,只會造成各界對敖廣大人的不諒解,依利安的性格,老早跑到哪個不知名的地方躲起來了!
唉!人家說:『一醉解千愁』,怎麼輪到她卻是『一醉惹千愁』?!
即使整日足不出戶,卻也是日日唉聲歎氣連連。
好討厭的感覺啊………不知道敖兄怎麼樣了?這些日子一定挺難過的吧………雖然心中牽記著敖廣,若要真叫利安去面對他,卻又勇氣全無。
只要看見敖廣的臉,腦子裡就會自動地演放那夜荒唐的記憶,那些拼命想忘也忘不掉的記憶………其實記得並不清楚,偏偏有印象的畫面都太過火辣,造成對她的嚴重刺激,才讓利安的精神如此頹喪。
而父親的過度關心,也是讓她精神不振的原因之一。
「利安──!」父親握住她的雙手,涕淚潸潸:「你是我的女兒,任何男人膽敢欺負你後不認帳,即使對方是天帝,我也決計不會饒過他!」
講完後,又是心疼的抱著她埋頭痛哭:「可憐的孩子───!」
其實這也還不打緊,問題是父親三不五時就來個『慈父哭女』,這樣的戲碼演多了,利安真是煩上加煩。
而她為敖廣所作的任何辯解,戴望也有聽沒有入,死口咬定敖廣逞兇犯姦。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就很難再改變其想法,也許正是戴家男人的通病,這一點,利安和她老爸頗為類似。所以,後來利安也懶得再解釋了。
哇拉!哇拉!可惡,她不管了啦!利安這隻小鴕鳥掩住耳朵,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窩在深宮裡,打算任憑天宮鬧垮、人間震翻,她都不要捲進這趟亂七八糟的混水……
嗯………那個、那個,雖然,攪起混水是她的錯……所以,她就不能再投身進入其中,讓混水更加汙濁了…………
利安很阿Q、也很天真的相信,敖兄一定可以解決一切、渡過危機的。
「你太無情了吧?」昱花開玩笑的說,有點驚訝利安居然如此天真。
「什麼啊!這樣是當然的,對方是敖兄啊………」利安對敖廣只能用深具信心來形容。「要完美的收拾這場混亂,敖兄絕對可以辦到的。」
「這樣說也沒錯啦………」昱花喃喃地道。
這兩個人之間,看來還是讓當事人親自來一趟,自行解決吧!反正只要廣王出面,利安這頭小笨龍只會搖著尾巴,無論廣王說什麼都會點頭稱是………
越想昱花越覺得這樣做才是對的。暗中瞞著所有人──包括老公和利安,請敖廣抽空過來一趟。
「敖兄?」乍見之下,毫無心裡準備的利安險險打翻桌子。
昱花刻意安排讓兩人獨處,好將事情談開來。
一見敖廣,利安先是興奮,正想迎過去打招呼,才又想起………登時尷尬的停住跨出一半的腳步。
「…………你不願見我嗎?」敖廣彷彿若有所失的半下垂眼睛:「憑著養父的身分,被你深信不疑的信賴著……卻對你做出那種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罪過……」
「敖兄…………」利安見不得敖廣如此愧疚的模樣。不知不覺中,已湊過去拉著敖廣的雙手。
「對不起,利安…………」
敖廣一坐下身。利安就乖得有如訓練有素的哈巴狗,自動把頭埋靠於他的膝上。
「抱歉……才是我要對敖兄說的。都是我害了敖兄,我心裡好難過………」
「傻孩子,別再說那些傻話。」
「敖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這是利安現在最關心的事。「如果我做得到的話,為了幫敖兄的忙,什麼事我都願意!」
寵愛的揉揉利安的髮,「哪有什麼事…………」
「可是…………」
「從以前我就說過了吧!別在意我,重要的是,你想怎麼做。想過………將來孩子如何安排了嗎?」
倏地緋紅了一張俏臉,「才……才沒幾個月……我幾乎沒什麼感覺………嗯嗯嗯!」因用力思考還把小臉皺成一團。「……我可以一個人照顧好他……父親和母親都可以幫我,絕對沒問題………」
「利安!」利安不知為什麼敖兄的語氣一下子多了嚴厲的成份。
「是,敖兄。」直起背脊。
「你真的以為事情就這麼簡單?」單手微按額頭,彷彿不勝煩惱。
利安囁嚅了半晌,終於吐出清晰的聲音:「………不是,我……只是想把複雜的事簡單化嘛!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也沒用………能夠把事情簡單的解決不是很好嗎?」
「…………………」
「…………對不起嘛!我只能想出這種不高明的主意。」可憐兮兮地猛道歉。
「………小傻瓜。」摸摸低垂的頭顱,輕輕地笑了起來。算了,就這樣也好………
「敖兄,我又給你惹麻煩了…………」利安猛地又抬起頭來,誠摯的眼神閃閃發亮,「沒關係,敖兄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拍拍胸脯保證,已經準備為敖廣上刀山、下油鍋了。
「沒事的。你想要怎麼做都行………其他的,就交給我好了。」
「敖兄…………」利安急急地抓著敖廣衣袖,「我想幫你。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除了被你保護之外,我想為你做點事。」說到最後,已經像樹上的無尾熊一樣,攀到敖廣身上了。
「………………嗯。」
「對我而言,敖兄是最最最重要的人,我不要自己變成敖兄的困擾!要怎樣做才能幫忙敖兄?你告訴我!」一頭鑽進敖廣懷裡。
「………………嗯。」
「敖兄───」利安有點不滿了,嘟起嘴巴,「你只是『嗯嗯嗯』的回答,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沒有的事。」用慈愛的臂膀摟住他。「你不需要為了我做出任何犧牲……我也不希望那樣。」
「為敖兄做什麼事都不算犧牲────!」
「………結婚也不算?」
敖廣全然玩笑似的語氣,仍叫利安猛然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
見利安那副模樣,敖廣又笑了,「跟你開玩────」
「好─────!!」
「…………玩……笑?……………咦?」
「我說我願‧意‧嫁‧給‧敖‧兄!」利安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一臉毅然決然、有如壯士斷腕般的決心。
敖廣不贊同的看著他,攢起飛斜入鬢的修長眉目,「………別這麼衝動。結婚未必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你沒有那個心……就不要理會別人怎麼跟你說……我也真是的,怎麼跟你講那些話!你別當真。」
「敖兄、敖兄,你聽我說。」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利安抓著敖廣衣袖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得微微顫抖,「我最喜歡敖兄了,敖兄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人。雖然不是愛戀的心情嫁給你,可是,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我想了很久,母親這樣說很有道理。維持名義上的夫妻關係就能把所有的麻煩一次解決,有什麼不好呢?對象既然是敖兄的話,我也不討厭………」
「利安,你想清楚,真的要為政治緣故嫁給不愛的人嗎?」
「別人的話,我才不願意。但是,敖兄不一樣,是敖兄就沒關係。而且,杏沙已經……那時候,我就發誓今生今世只有杏沙一個妻子………杏沙離開後,我原本已打算要一個人終老一生……………」眼神黯然。
雙掌撫著利安的臉頰。「你會再遇到一個你愛、而且愛你的人的…………」
「…………我要嫁給敖兄。」利安鼓起勇氣,堅定的說,「我必須為那晚的邪惡行為贖罪,而嫁給敖兄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末了,還以天真得令人頭疼的表情對敖廣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介入敖兄跟開之間的。反正婚禮只是名目嘛!以後我還是住人界就可以了。」
她當結婚是扮家家酒嗎?
「…………再考慮清楚吧!我不想你後悔,利安。」敖廣嘴上不自覺地牽起一抹淡得看不出來的揶揄笑容。像利安這種天然白癡,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玄機所在。
利安眨眨眼,怎麼?怎麼……心跳好像有點不聽話的變快了!敖兄笑起來真好看!
「我才不會。」利安征了一征,搖搖頭。突然,『很聰明』地問起癥結問題所在,「對哦!並不是我說要嫁就嫁得成,開不會答應敖兄再娶吧?」
「開已經同意了。」
若不是此話出自敖廣的口中,利安不相信的表情定會更加明顯。
敖廣自信地微微一笑:「是真的。」
事實上,當敖廣說『開已經同意了』和開以默認表示同意的時間前後差不到一個時辰。
天宮裡氣息肅穆緊張。一絲風也無,明亮的華燈照著各自堅持立場的人們微幢幢的影兒,動也不動。
紅十是龍族大老,講起話來甚是有威嚴,相當沈穩而且充滿份量。由他先表達彼此的來意,說明天界對敖廣與利安一事的看法,均以為事以至此,惟有成婚一途,方能挽回天界的公意,然後提醒開,龍族的看法是,若此事處理不當,必會使敖廣的天帝寶座有所傾斜,希望天后娘娘顧全大局為重。歷代以來,天帝迎娶側室均要取得正妃的首肯,才得成立。這次也希望天后娘娘可以成全。
「如果廣答應了,我也沒意見。你們自己去問他吧!」開冷艷的臉上如罩冰霜,寒得嚇人,沒有人懷疑天后娘娘心裡其實是想殺人了。
婢女和立侍們人人屏直了呼吸。
龍族長老們老成世故,個個沈穩不動如山。
同行中,妃茴是唯一的女性,雖然年已龍鍾,修飾得極為恰當得鬢角仍看得出幾分年輕時雅致的風情。她溫婉開口說道:「臣等在此提議此逾分之請,也是為了敖廣大人和您著想………敖廣大人為了顧全您,必會一切在所不惜,難道您願意眼睜睜的讓深愛你的廣大人陷入困境嗎?」
「你們這是杞人憂天!無論廣發生什麼事,我都可以幫廣解決。」開冷冷的說。她和廣都是豎眼,她不相信,天地間還有什麼能敵過他們倆!
妃茴帶著有點遺憾的意味輕輕嘆口氣,「所謂王者,必須有其臣下與人民,才能成王…………」
冷然的眼睛倏的盯在妃茴臉上。「怎麼?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廣不娶琅利安就坐不穩這天帝的位置麼?!」
「瑤池方面,認為廣大人若不對此事做出適當處理,他們是決不會坐視不理的。您應該知道瑤池金母其夫婿與廣王有過嫌隙………」妃茴說得委婉,各自心知肚明,敖廣是為了開與朱雀的恩怨才與楊戩樹敵的。「東方王雖已表態過,這是天帝的家務事,他是現任金母的父親,即使立場不偏瑤池,也絕不會倒向天宮﹔四方神將的朱雀和白虎就更不用說了………廣大人初當帝位,無論從哪方面看,若讓天界群仙離心了,並不是一件好事。」
「哦?然後呢?」開不冷不熱的嘲諷哼氣。
「您和利安都是龍族眷屬,我們並不能因偏袒您,而對利安厚此薄彼。臣等都希望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讓廣大人不落天界眾仙口實。站在龍族的立場,兩位龍族公主嫁入天帝家,一為後、一為妃,協心輔佐廣大人,從此應是如虎添翼,帝位穩若磐石了吧!」
「只怕事情不會如你們想像得那麼完美吧!」
「天后娘娘………」妃茴向前走近幾步,輕輕地說道:「同樣身為女性,我更能理解您心裡是萬分難受………您心裡怨我們都支持利安,未必完全正確,難道我們都不曾為您著想嗎?利安嫁過來,她是側、是妃,您是妻、是後,就得歸你管轄。何況,與其讓利安的身分妾身不明的曖昧下去,倒不如將利安納入您可以掌控的範圍之內,是不是?而且,最重要的………」妃茴聲音壓得更低,「是您未出世的太子…………」
開不覺咬了唇,看得出有些動搖了。
「若利安也產下皇子,難保日後會與您的兒子爭奪帝位繼承權,但只要側妃名分定下來,您生的嫡子必是未來的太子,利安的兒子是庶子,即使有野心,在大義的名分上眾仙都不會認同的。為了您、為了敖廣大人、為了您肚子裡的孩子,請您考慮大家的提議。」
「………萬一利安的兒子也是豎眼呢?天界只容許有一個豎眼。」開覺得嘴唇發乾。
此時,紅十開口道:「我們可以向天后娘娘保證,未來的天帝必是您的兒子。而龍王家的血脈,就由利安的兒子來繼承,世世代代輔佐天帝。」
妃茴接著說道:「可以把利安安置於東海水晶宮,利安和敖廣大人結婚,也不會妨礙到您與廣大人之間的生活。」
「……………………」抿緊唇,開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
※ ※ ※
東海水晶宮一片喜氣洋洋。
天帝迎娶側妃,雖不像大婚那般隆重盛大,也有一堆流傳下來的繁文縟節。負責主辦婚禮的龍族很大方的準備一切適宜,務求利安風光出嫁。
除了天后娘娘以懷孕不適為由,拒絕出席,當天幾乎天界重要的仙人們都到齊了,幾乎可堪比擬大婚場面,也由此可見,天帝新任側妃的後台,陣容之硬有多堅強。
不少三姑六婆的好事者,已經開始咬耳朵預期,天帝家未來大概會有一場妻妾大戰的好戲可看了。
而新娘的父親突然當場失控痛哭,喊著不願意讓她出嫁,也成了流傳最廣的婚禮花絮。
新婚之夜裡,敖廣幫利安解下沈重的鳳冠。穿著沈重的禮服和鳳冠到處敬禮的利安,早就累得餓了,便由敖廣陪她吃晚膳。
利安津津有味的啃著雞翅膀的模樣,若被外人看到一定大搖其頭,顯然她仍沒有嫁做人妻的自覺。敖兄又不是外人,敖廣養了她十幾年,在敖廣面前,她連撒嬌都自在得很!
敖廣只是坦然不掩寵溺地幫她夾菜、倒酒,陪他吃飯聊天。
「欸…………敖兄,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趁著幾分酒意,利安壯起膽子問道。
「你想知道什麼?」笑道。
「唔………那個、那個………」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湊近了敖廣身邊低聲問:「………你還記得那晚,我是怎麼對你、對你…………」
「施暴?」敖廣揣摩出利安說不出口的字彙。
「對、對。就是那個嘛!」
對?對個頭,承認自己施暴還對?這個小傻瓜。
「………我覺得有點怪怪的耶!………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對你………呃……然後,醒過來……就已經…………我是說、說……………」
敖廣慢條斯理的笑了笑:「那些事情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講清楚的。」
「喔…………」利安似乎更迷糊了。
「用做的,就容易懂了。首先,你先脫了自己的衣服………」
利安居然問了最笨的問題,「為什麼我要脫衣服?」
「因為那一天你喝醉了,直嚷著好熱、好熱,就把衣服脫掉了……全忘記了?」
這麼一說的話………確實有這段印象。於是,利安很聽話的除去外衣。
「然後,你就過來解我的衣服…………」
而這隻小笨龍也就這麼聽指令做下去了……………
「陰謀………這是一場陰謀!」回瑤池的途中,楊戩彷彿瞬間領悟地驚叫了出來。
「陰謀?」龍吉不解的望著自己的夫婿,從婚禮一開始,戩的神色就不太對勁。
「對!是敖廣的陰謀!」楊戩又是一臉被扮豬的老虎狠狠欺負的狼狽樣,「是敖廣要把豎眼收為己有的陰謀!」
「戩,你還好吧?」
「可惡,一定是這樣的!」楊戩喃喃自語著。並且開始把敖廣所有行為都冠上『陰謀論』。難怪他當初遲遲沒有正式收利安為養子,白玲反對還在其次,敖廣早在為將來鋪路了……
──────
後記:唔………雖然是用很正經的心情開始起草,不知不覺很快就變成一齣搞笑劇了。
好吧!這篇也可以是『很正經的搞笑劇』、或是『很搞笑的正經劇』,反正變成
『很難笑的搞笑劇』,也別追著我要我負責……
在此,我一定要告訴大家一個大祕密。文章的靈感其實得力一位出力頗钜的幕後
黑手,她堅持要為善不欲人知,但誠實、正直如我,怎可借用他人的點子、而盜
稱是我自己的創作呢?可是,她又努力拜託我別讓她曝光………所以,我想一
想,決定不告訴大家,她就是╳語竹(或是風╳竹、風語╳),真的!真的!我
真的沒有說…………嘿嘿嘿嘿!^O^